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了在那个熟悉的破旧青砖小院里,躬身驼背的姥姥步履蹒跚颤颤巍巍,黝黑瘦肉的双手抓着我的手,没牙的嘴巴轻轻的喊着我的小名。
我儿时的记忆,就定格在了这座小院。
紧邻大堤的小院,爬上房顶才和堤一样高。房顶是土的,不知名的小草旺盛的生长着,歪脖子的枣树在房顶形成阴凉,也正好便宜了我们这群贪吃的孩子。
房间一共有五间,中间的门用布帘子和橱柜隔开,东边三间是二舅舅妈一家居住,西边两间是姥姥姥爷居住。
姥姥姥爷这边两间,外间是灶台和橱柜,里间一进门左手边是柜子,右手边靠墙是火炕,通长的炕是我儿时的梦。每次入睡,我都钻进姥姥的被窝,搂着姥姥的胳膊,还不忘跟姥爷撒娇“不讲故事就睡不着觉”,每次姥爷都宠溺的关了灯后在黑暗里给我讲故事,勤劳善良的田螺姑娘、知恩图报的笤帚姑娘、聪明美丽的七仙女……那些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我却总都听不腻。
姥爷瘦高,留着已经过时的山羊胡,吃饭的时候闭着嘴咀嚼,银白的胡子就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的。
姥爷的听力不太好,总是把我和哥哥的名字叫错,姥姥和表姐在他耳边纠正过很多次,姥爷总是改不过来,依旧喊着我“登登”。
小时候村里老了人都会请人唱戏,一唱就是三天,而起戏后零食玩具摊也随之而来。有一次姥爷在唱戏出的小摊上给我买了一个念念不忘的照相机,黑色的按钮,按一下就可以转换一个彩色的场景,我开心极了,把照相机放在兜里,却忘记了兜里放着一枚溏心的鸡蛋,就这样完了半天回家发现鸡蛋的溏心进了照相机,一看都是嫩黄嫩黄的鸡蛋黄,为此我哭了好久。
有一次爸爸早上把我送回姥姥家后去吃饭,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爸爸来接我,到了吃饭的时候听到大堤上路过的拖拉机声音,越听越像爸爸的拖拉机,我就自己跑出去,发现不是爸爸来接我,就自己抱着大门哭起来。全家人哄我都哄不好,最后没办法,不会骑车的姥爷来回走了24里路送我回家。
后来我上了小学,就很少去姥姥姥爷家了。最后一次见姥爷,是姥爷病重,坐在炕上裹着被子,脸色暗淡无光,眼窝深陷,却还强撑着精神跟晚辈说话。那时候还小,不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也没有跟姥爷好好的坐着说会话。
姥爷去世,我因为年纪小还要上学,并没有参加姥爷的葬礼,对姥爷的记忆也就止于那个阴天的上午,一个窝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模糊轮廓,没有精神却依然坐得笔直,是一家人的支柱。
姥爷去世后,姥姥由大舅和二舅轮流照顾。暑假的时候去姥姥家还给姥姥擦过背,拱起的背像骆驼的驼峰一样高耸着,皮肤松弛没有弹性,软软的耷拉下来,用手一捏就捏起来,跟小时候记忆里的手感一样。
妈妈冬天接姥姥来家里住,姥姥最爱坐的地方就是家里的茶几,正好靠着暖气,暖暖的很舒服。晚上我依旧和姥姥一个屋,但是已经不爱搂着姥姥的脖子撒娇了。
在我初一那年大年三十的时候,妈妈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姥姥病重,爸爸妈妈丢下生病发烧的我,连夜去了姥姥家,但是晚上只有爸爸一个人回来了。第二天接到报丧的人送来的信,说姥姥没了。我顿时心慌了,十三岁的孩子,已经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接连七天,妈妈都没回过家。
就这样,姥姥的葬礼我也没有参加。
后来去给姥姥姥爷烧纸我也没有去过,因为我们这未婚的姑娘是不能去给老人烧纸的。这两年有送妈妈去烧纸,但是碍于习俗我只能站在远处看着。
我想,姥姥一定是想我了,才会托梦给我。
爱生活,爱路路。廿一陪你甜陪你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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