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大记忆

近日，于闲暇之时重温了电影《无问西东》，影片中西南联大的场景，又将我的记忆拉回到了大学时期，那段相隔并不久远的与联大的交集，又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初识联大，是在初中时期，彼时，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的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讲起云师大的前身西南联大，具体讲了些什么，已不再记起，只记得老师说云师大的前身就是西南联大，我们课本上许多科学家文学家都出自那里。

2014年，我到云南民大上学，因有关系不错的高中同学在师大上学，课余之时也常去师大呈贡校区闲逛，师大校园内，有一处红烛广场，闻一多先生的雕像屹立于此，雕像旁还有镌刻着“国立昆明师范学院”的纪念碑，纪念碑不远处，一道小门的牌匾上题着“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几个字，好奇之下，我查阅了相关资料，从中了解西南联大的前世今生。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是中国抗日战争开始后高校内迁设于昆明的一所综合性大学。1937年11月1日，由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私立南开大学在长沙组建成立的国立长沙临时大学在长沙开学(这一天也成为西南联大校庆日)。由于长沙连遭日机轰炸，1938年2月中旬，经中华民国教育部批准，长沙临时大学分三路西迁昆明。1938年4月，改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从1937年8月中华民国教育部决定国立长沙临时大学组建开始，到1946年7月31日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停止办学，西南联大前后共存在了8年零11个月，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保存了抗战时期的重要科研力量，培养了一大批卓有成就的优秀人才，为中国和世界的发展进步作出了杰出贡献。1946年8月，三校复员北返后，西南联大师范学院留昆明联大旧址独立设置，定名国立昆明师范学院。

此后的专业课上，常听老师讲起联大时期的趣事，学贯中西的近代著名文史大师刘文典对陈寅恪先生的格外钦佩和对其他大师特别是沈从文先生的轻视，直言“在西南联大，陈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应该拿四百块钱，我该拿四十块钱，朱自清可拿四块钱，可我不会给沈从文四毛钱。”“沈从文都要当教授了，那我是什么？那我岂不成了太上教授了吗？”日军飞机轰炸时路遇沈从文带着学生避难，同样奔跑避难的刘文典顿时破口大骂“陈寅恪跑是为了保存国粹，我跑是为了保存《庄子》，学生跑是为了保存文化火种，可你这个该死的，什么用都没有，跑什么跑啊。”沈从文的贡献虽然比不上陈寅恪，但作为教授必然也有那么一点才华，可在刘文典眼里，居然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也真的是足够狂傲了。但当时联大兼收并蓄，以包容之心接纳各路人才，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你真的有学识，便能够被赏识重用。

大二的时候，因所在的社团每年清明节都会到西南联大博物馆举行纪念“一二一”运动的活动，笔者有幸近距离感受联大风采。位于云南师范大学老校区的联大旧址，复原后的联大校舍，低矮的平房、连体的书桌椅子、加上黑板和教具，便是当年联大师生于战火硝烟中坚持教学的见证，据讲解员介绍，联大校舍由著名建筑家梁思成林徽因夫妇设计，但虽然有一个中国一流的现代化校舍方案，却因为图纸所涉及的经费学校实在负担不起，此后的两个月，设计方案被改了一稿又一稿，从高楼变成了矮楼，从矮楼又变成了平房，砖墙也变成了土墙，除了图书资料室做砖瓦建筑，部分教室用铁皮做顶，其余统统做茅草房。昆明多雨，由于教室的屋顶是用铁皮做的，所以每当下雨，雨打在房顶上叮叮的声音吵得学生根本听不到讲课的声音。经济系教授陈岱孙上课不苟言笑，上课时间掌握得非常准确，但因为下大雨，他只好停下来，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大字“停课赏雨”！过了些年，学校由于经费紧张，连教室、学生宿舍的铁皮也卖掉了，全部换做稻草做屋顶。一下雨，教室漏得厉害，学生只好打着伞上课。后来电影《无问西东》中真实还原了当时的场景，看罢电影，印象更加深刻了。

电影的片尾，通过一个个影片中不经意的镜头，介绍了当时堪称大师级别的联大教授，当那一个个鲜活的形象从眼中传到脑中，再结合笔者所学知识记起他们的大名与成就时，不禁慨叹，于烽火中栖身于破屋之下的西南联大，竟汇聚了如此多的学界泰斗，八年，对于浩浩荡荡的历史潮流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在当时祖国西南边陲的云南昆明，大师云集，高徒满座，联大八年培养出的各界人才，又在此后数十年间为新中国的文明富强担起了重担，贡献了力量。

岁月无声，七十多年后的昆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闭塞的小城，联大的旧址，也从当年的郊区变成了如今的繁华闹市，当年的联大，似乎还能从博物馆的藏品和复原的校舍之中寻找到一丝丝痕迹，但联大确实在抗战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刚毅坚卓”的校训，“民主自由、严谨求实、活泼创新、团结实干”的校风以及那首慷慨激昂的校歌《满江红》，无一不是值得后人传承和纪念的宝贵财富。时至今日，虽五六年间未曾去过联大博物馆，但每每回忆，却总感觉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