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上）

 

大风起兮云飞扬（上）

  程风起，你可还记得，我们初遇时的情景。

  那是七月里的一个黄昏，我在格根塔拉草原写生，凝神作画的时候，一句“抱歉”将我从恬淡的心境中惊起。声音清冽，像是石滩上轻盈流淌的河。

  回头，我愕然。

  和千千万万俗套的剧本情节一样，我目光里的男子，眉目疏朗，浅笑沉然。以至于很久以后，每当我回忆起那一幕，都不禁慨叹，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人当得起“俊美无俦”的。

  我是俗世里的凡人，难抵你清隽容颜的蛊惑，多年来辛苦建筑的骄傲崩塌瓦解。

  你眸光轻闪的那一刻，我从云端跌落，坠入红尘。

  一见钟情，不过如此。

  “抱歉……”你说，“……我可能有些唐突了，姑娘，能为你拍一张照片吗？”

  我有些受宠若惊，却被你误解为迟疑，你补充道，“因为，你画画的样子极美。”

  不是“非常”，不是“特别”，而是“极”，这一个字的份量重的我承受不起。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个样子。

  “好。”我心里雀跃着尖叫，脸上却努力维持出一副云淡风轻，“需要我怎么配合？”

  “不必紧张，你继续画就好。保持刚才的状态。”你孩子气地扬了扬相机，“剩下的交给我。”

  我这才注意到你手里那台相机。光泽均匀，看得出被用心的保养着。原来你钟爱摄影。

  我转过身接着作画，可是手腕僵硬，愣是画不出一笔，脊背也绷得笔直。

  再熟练的技艺又能怎样，无论我多么自恃清高，在你面前，我就只能和其他所有的女孩在面对意中人时一样，丢盔弃甲，却也甘之如饴。

  照片很快拍好，你谢过我。但是却没有我想象中的促膝交谈，你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匆匆离去。

  让我庆幸的是，你离开前索要了我的电话号码，理由是要把洗好的照片给我。这样正当的理由我却更愿意曲解成拙劣的借口，脸颊上滚烫的热度提醒着我的逾越。

  “华尔兹最能形容恋人间的情深。”脑海里莫名的响起这句话。

  我回想着你垂眸的样子，抬手搭上虚无中你宽厚的肩膀，想象着将另一只手小心放在你骨节分明的手里。踮起足尖，从容旋转。

  天色渐暗，星光一点一点闪亮，多像你流光溢彩的眸眼。

  那夜，我一个人怀抱你虚妄的身躯纵情起舞，时间久到让我可以以为这就是天荒地老。

  我一定是疯了。我想。

  程风起，再见到你，是几天以后。

  记得当时我画架有些不稳，就索性找当地牧民借了工具自己修理。

  我盘着腿坐在草地上，尼龙裙子沾着泥土，发髻用随便一支画笔固定住，笔刷上还有未洗净的颜料。

  当你抱着一束满天星出现在我身后，看到的我就是这副模样。

  我却浑然不知，将一把断了手柄的锤子敲的豪气冲天。

  “姑娘真是文武双全。”

  好听的声音带着一股捉狭的意味，我张圆嘴巴，锤子“当”的掉在地上。

  呆滞了一秒，我迅速爬起来，扯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来之前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呢？”

  程风起，其实当时我真的想逃走，但是又舍不得，这样狼狈的丑样子竟然被你看到了！我羞愤的真想挖个洞把自己永远埋起来。

  “本来是想打电话来着。”你笑的意味深长，“可是碰巧听牧民说起这里有一个美丽的画家姑娘，我心慕美人，就来碰碰运气。”

  美人……老天！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最糗的一次了！我在心里绝望的哀嚎，这下你肯定不会喜欢我了。

  然而还有更糗的。

  你噙着笑，将手伸向我的发顶。我的心狂跳起来。

  一根蔫了的草。

  两片不一样的花瓣。

  还有……一只生龙活虎的甲虫。

  我羞窘悲愤，瞪大了眼睛，看你慢条斯理地从我头上摘下各种奇怪的东西，动作优雅的普通采撷花朵。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你终于笑出声来，听来是有努力忍过的。

  我好生气，哪怕我再喜欢你，你也不能这样戏弄我啊。

  “你！”我咬牙，眼睛里恨不得能喷出火来，“你叫什么啊？我算是记住你了。”

  “程风起。”你诡诘地眨了眨眼，“能被姑娘记住，程某荣幸之至。”

  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长了一张正派的脸，讲出的话怎么这么不正经！我心里抓狂的不行，面上却只能不认同的撇撇嘴。

  “哪个‘风起’？风起云涌那个吗？”我问。

  其实，我心里想到的是《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我渴望能和你的名字产生某种默契般的奇妙关联。

  “对的。怎么一下子就猜到的呢？”你表情讶然而愉悦。

  我得意的地挑眉，却不回答，我怎么能把这少女的旖旎心思说给你听呢。

  “给你的。”你这才想起来把花递给我。

  很大一束满天星还带着一些露水。这种花草原上随处可见。

  “谢谢。是你……摘的？”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隐隐期待着。

  “你希望是怎么来的？”你前跨一步，逼近我，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我笼罩。逆着光，你的表情晦暗不明。

  “随便咯。”我倔强，目光转向别处。

  “口是心非的姑娘。”你轻叹。

  忽然，我腰间一紧，踉跄几步，鼻尖撞上你坚实的胸膛。

  “程风起！”我懦弱地挣扎着，“你放手……”

  尽管贪恋你的怀抱，可是女子的骄傲矜持却不容许我沦陷。

  “程风起……你这样很失礼……”我无助地要哭出来了。你太过分，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的禁锢住我。

  “好了，不闹。”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无奈呢，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总该告诉你的名字吧。”大手捧住我的脸，“告诉我吧。”

  “云……飞扬。”我吓坏了，猜不到你要做什么。

  你忽然就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风起……云飞扬……呵。”

  “你笑什么？你说清楚……唔！”

  视线里的俊颜骤然放大，柔软缠绵的触感在唇上一寸寸展开。

  “傻姑娘，闭上眼睛。”你贴着我的唇瓣，呓语般诱哄。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勾起天雷地火。

  程风起，后来你告诉我，你那天竟然看到了我跳舞。你说我跳舞的样子跟我画画的样子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说我所有的样子都让你迷恋，你问我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我怎么会不相信呢。

  程风起，当你第一次吻我，我们的命运就此重叠在一起。我就是你千百年来遗失的那很肋骨，为你偷尝禁果，甘受上天的谴责。我想冥冥之中应有定数，让我们彼此相遇，缺失的，被缺失的，从此都是完整。

  若真有三生，前生我不纠缠，往生我不臆测，只求今生能相互珍重。

                                        ——未完待续(๑˙ー˙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