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忽然打开,两条纤弱的人影,飞入石室中。
“小高!”
她们竟是花花与小虹。
花花扶起地上的高冠,柔声道:“小高,你怎么啦!”
“快吃下这粒药丸!”
小虹掌中托着一粒丹丸,轻轻一送,绿如萤火的药丸,便已送入高冠口中。
碧色的药丸,味道甘甜,轻轻一嗅,只觉一缕馨香,钻入鼻中。
高冠的气血已渐渐恢复。
婷婷也起身,扑到高冠跟前,急声道:“你……感觉好点了么?”
高冠呆了半晌,缓缓张开眼睛,眼泪终于流下面颊,颤声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但你……你为何不一个人逃走。”
婷婷柔声道:“我怎会丢下你一人……”
高冠叹了口气,道:“你难道不能等逃出去后,再设法来救我么,那样岂非比两个人都被困死强得多……”
婷婷道:“我当时心中只有你一人,哪里还想得到这些。”
花花扫了婷婷两眼,转而对一旁的小虹,道:“我们快些离开这儿吧!”
“轰隆!”
又闻轰的一声巨响,火光映天,浓烟滚滚。
洞门被炸开,黑烟涌来。
浓烟中一人灰头土脸的钻了进来。
只听那人“咦”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惊叹:“想不到这里竟有如此之多的珠宝!”
语声落处,又是五六人一起欢呼。
“莫非这里是昔年绿林中的巨盗藏宝的洞窟?”
一个粗嗓门道。
“头儿,这里果然有赚钱的好买卖!”
一个尖锐的声音道。
“我早就听说了这里很神秘,自古以来,这些皇帝老儿,个个都眼红都我们这块宝地,我在银川做驿卒的时候,时常可以看到很多庙堂官员在这里出入,而且还有不少江湖中人也在这里活动!”
“噗!”
一个老者怀里还抱着火药,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笑呵呵道:“黄娃子,我果然没有看看错你,你小子命里自有福星保佑,今日竟让你寻到了这么个秘密的洞窟!”
众人将一个浓眉大眼、身长八尺的年轻人围在中央,对他赞不绝口。
高冠转目望去,只见那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一身大红箭衣,已洗得发白,双目黑亮,有如暗夜之中闪烁的明星,气度不凡。
只听他高声大笑,笑声如雷,道:“想我幼儿时,替姬氏一族牧羊,受尽凌辱,后到银川驿当马夫,才算勉强活命。”
他说到此处,面露愤慨之色,似陷入对过往的痛苦回忆之中。
“可崇祯那狗皇帝,听信那刘懋的狗屁改革,裁减驿卒,将我们全部遣散归家,我一介莽夫,生活无着,走投无路。”
“想那官府豪绅,对我百般欺辱,我李自成堂堂男儿,岂可受这种屈辱,昨夜,我一怒之下,将狗屁那县太爷绑了,一刀剁成两截,一截抛在府衙门外,一截扔在在油锅之中,我看着世人,还有谁敢瞧不起我李自成……”
那人说到此处,目光之中,已有亮光闪现。
这热血的男儿,实已到了愤怒的极点。
“府衙的官兵四处寻我,我实在无法,若非你们四人帮助我,恐怕我早已被那狗官砍了脑袋,前几日听得我无意中听见村口牛二与他儿子的谈话,他说这里有不少古陵,这才想到这里碰碰运气,捞点财物……”
“黄来儿,你性情直爽,举手投足,尽显英雄之气,我刘宗敏是个粗人,这辈子谁也不服,就唯独服你!”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口中不停喘着粗气,大声道。
另一人叹道:“唉,自成啊,你虽有一腔热血豪情,但毕竟鲁莽了些,若想成就大事,这莽撞的性子,可得改改……”
这人书生装扮,略显儒雅,望着满地碎石,眉头深锁,似有重重心事。
“如今我们杀了那狗官,恐怕米脂已难回了,官府已派兵缉拿我们,岂会轻易放过我们!看来我们要另作打算。”
刘宗敏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伸出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书呆子,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那书生凝神望了片刻,似有所悟,忽然道:“我昨日出潼关时,听闻张孟率领不沾泥起义军在陕西高举义旗,反抗暴明,我们有了这三车珠宝,正好去投奔他。”
刘宗敏吓得差点摔倒,变色道:“你是说造反,谢呆子,你胆子几时变得如此之大了……”
那书生目光迥然,道:“时局所迫,事到如今,众兄弟若想保命,唯有此法……”
那箭衣人点点头道:“嗯,谢呆子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我李自成也绝不强迫你们,去留听随你们自己的意愿,愿与我一起去投奔义军的,可今夜乘着月色,悄悄回到家中,安顿好妻儿父母;若不愿同去,这三车珠宝,留一车给你们拿去分了……”
五人开始从外面抬来几个大木箱,将那满地的珠宝,大把大把的往那箱子里塞。
高冠被花花、小虹扶住藏身在石室之中,此刻将这五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五人有说有笑,将大明自上至下都骂了个遍,兴致正浓。
花花听了厌了,扶着高冠便要往外走去。
“站住!”
朱珠忽然从暗处掠出,剑光一闪,一剑刺在高冠左肩。
霎时,血流如注。
她目泛冷光,冷冷道:“你我今日恩断义绝,他日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她的理智似已完全散失。
她的话比她掌中的剑更冷,更锋利!
一个女人最可怕的时候,便是她为你吃醋的时候。
若你的身边,也有一些为你争风吃醋的女孩子,我想这句话的意思,你绝对能够理解。
剑已被血染红。
衣襟也被鲜血染红。
此刻正在搬珠宝的五人,已被这一场景骇得呆住。
李自成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冷静,笑着道:“这里的珠宝,见者有份,几位若也想要,请自取,若要打架,请出去……”
他话未说完,朱珠抬手一剑,便要朝他刺去。
李自成被这迅疾的一剑骇得差点跌倒!
那剑尖忽然一顿,在距离他胸口一寸的位置停住。
李自成抬首一看,面色大变。
忽然一人沾满鲜血的双手,将他胸前那柄剑紧紧握住。
朱珠的剑!
高冠的手!
李自成的胸膛!
滚烫的双手,握住冰冷的剑锋。
高冠的身上的热意仍未完全退去,但他的心仿佛已跌落冰窖。
他睁开眼睛,双手握住朱珠的剑,道:“朱珠,你……你……怎会如此狠心……我们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你又何必滥杀无辜……”
朱珠冷冷道:“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纵使见了,也只是刀剑相向……”
她目光扫了花花一眼,忽又凄绝一笑,道:“你身边如此之多的美丽女子相伴,又何必苦苦与我纠缠!”
语声一落,长剑一颤,收回鞘中。
她的语声凄凉,目中也似有点点泪影。
她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远处,似有些落寞。
忽又娇躯一折,掠出洞窟,消失不见。
高冠挣扎着起身,朝着朱珠掠去的方向,不住道:“朱珠……朱珠……”
花花与小虹扶起高冠。
这时李自成已自惊骇之中回过神来。
他心神稍稳,走到高冠跟前,双目之中,尽是感激之色。
“在下李自成,敢问兄台高姓大名,若非是兄弟出手相救,在下今日恐已命绝于此,如此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高冠道:“我与朱珠之间的事,不想伤及无辜,这件事本与你无关,你若真心要报答,运走这里的珠宝后,请将这里恢复原貌,莫要惊了这里的亡灵……”
李自成点点头道:“兄台所言,在下谨记于心!”
高冠道:“有劳诸位!”
花花与小虹扶住他,三人缓步朝石室外走去。
婷婷也起身走去。
走了两步,那书生忽然张开双臂,将高冠拦住道:“诸位请留步,在下谢君恩,几位身手不凡,想必是江湖中人,不如留下姓名,日后江湖相见,也好有个照应……”
高冠顿住脚步。
李自成截口道:“谢书生,你做什么,快退下……”
谢君恩退到一边,对李自成道:“大哥,我只想与这位小兄弟交个朋友,别无他意!”
高冠瞧他一眼,道:“大风堂高冠!”
语声如雷,令人心头一震。
谢君恩也似被这凛然的正气骇住,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答。
众人皆已怔住,三人已经走出了洞窟,方才转过神来,又开始把那一箱箱珠宝往马车上搬。
“自成啊,这几人武功不凡,绝非泛泛之辈,今日若由他们去了,只怕会泄了机密,我们都活不了……”谢君恩眉头一皱,胸中似又重重心事。
李自成却大笑道:“他们若要我们几人的性命,只怕我们早已活不成了,我们岂能恩将仇报,这大风堂的子弟,英气逼人,我心底对他钦佩得很,只是此刻为情所困,我希望他早日脱离苦海,建功立业,方才不误这大好的年华,英雄的豪气!”
刘宗敏道:“不错,这人浑身透着一股子英雄气,倒与大哥有几分相似……”
谢君恩长长叹了口气,惋惜道:“人有百种,人各有志,也许,这就好像一个盒子里,放了很多东西,有人想取大明的江山,有人却只能想拿儿女情长,但愿日后,他不要与我们为敌……”
……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三辆马车拉着三大车珠宝,滚滚西去……
一株古榆树下,一条瘦弱的人影独自抹着眼泪。
她是朱珠。
夕阳将她纤弱的身影投在树的阴影里,使她看来更瘦小,更柔弱!
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生命施加给一个弱女子的不幸,实在太多太多!
但也正是这些不幸的发生,才会令人更成熟,更冷静。
树枝上落下一只孤独的飞鸟。
凄厉的鸣啼声,传入耳中。
就像柄柄尖刀,刺在心底。
朱珠听着鸟啼,喃喃道:“小高啊小高,我是一个不祥之人,你和我在一起,只有不幸与痛苦,如今我已是笼中之鸟,怎敢妄想与你双宿双飞……我如此对你,只盼你能够理解,不要痛苦……”
她流下了清冷的泪水。
她对高冠的绝情与冷漠,只因她对他的爱已到了极点。
到了极点的爱,岂非与恨并无两样,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懂得呢?
高冠的身边还有花花,婷婷,小虹,以后还会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她们如春花一样动人,很容易令人忘记失意与痛苦。
可朱珠只有她自己。
一个人在这世上艰难的跋涉。
她的痛苦,她的委屈,又向谁去诉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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