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下旬的早晨,天已经很冷了,如果再刮上一丝风,真有点刺骨的寒冷。
一辆小汽车从民武路拐到田间的小道上,车子七拐八拐的,车后扬起几丈高的尘土。十几分钟后,车子终于停下来,车门缓缓的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又一个穿着臃肿,头上包裹着红色,粉色等方巾的女人们,她们中的大多数人,上衣和裤子上的泥巴印还清晰可见,脚上的鞋子和黄土地几乎就融为一体了,也有讲究点的女人,穿的干干净净,不过那也只是暂时的,几分钟后,几乎所有人都逃不过尘土的侵害……
那是一辆九座车,不过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可几乎是接近了二倍的,都是为了讨生活。放眼望去,地里一行行大白葱依旧在寒风中傲然屹立,那阵势如同国庆阅兵的仪仗队。有人安耐不住,早已跑到地里伸手一摸,瞬间惊呼一声,说葱都被冻硬了。果然,昨天下午犁好的葱上有一层厚厚的白霜。
依旧有附近村子里的妇女们骑着电车风风火火的扑过来,不远处的地头,相继也有大轿车,小客车载着人停下来。来这里捆葱已经有十几天了吧!这几天天预报说要降温,地主有点着急了,每天雇佣几百人抓紧时间抢收。
有人从秋收后残留的地里抱来辣椒杆,葵花杆之类的点着了烤火,也有人早已急不可耐的跑去抢绳子,在那边围成一堆,吵吵嚷嚷着。“嘎嘎,嘎嘎……”静儿抬起头,看着每天清晨里一群一群的大雁,往南迁徙。
“不能干,湿的很!”有人说。抢了绳子的女人们兴高采烈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红色的塑料绳子拴在腰间,随风飘扬,那样子有点像电影中跳大绳的道士,滑稽的很。
静儿坐在火堆旁烤火,昨晚尽管睡的早,然而最近总是睡不好,半夜里不是胳膊疼,就是手指关节,或腿,腰,疼醒了很难入睡。也曾想过放弃吧,这样又苦又累的活她哪里做过,然而想到那晚婆婆和小姑的话,哭了一个晚上后,她想明白了,那个曾经为她娘三撑伞的男人离逝的那一天起,她就要学会独自奔跑,还要为两个女儿撑伞。
疫情总在反复,让她没有一丝安全感,店铺的生意一落千丈……从爱人看病的那一年开始,瘦弱的她就开始东奔西跑的打临工。城上不是没有清闲的工作,总是工资太少,总不够交水费,电费,暖气费,店铺的房租,还有两个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
曾经的平静生活呢?那些年的生活节奏多缓慢,每天早晨女儿上学了出去晨练,然后到店里打扫卫生,没有顾客的时候看看书,侍弄门口的花花草草,和朋友们踏青,赏花,三五知己邀月品茶……现在呢,似乎每天睁开眼,都被各种理由催促着拼命赚钱,赚钱。
“你们的手不想要了吗?”有人大声喊,寻声望去,见十几个身影已经扑到地里,不管衣服裤子手套被淋湿的危险开始工作了,于是又有人从远处跑过去不断的加入,加入,到后来没处站行了,就开始重复每天的戏码,开始抢,你几米,她几米。于是就开始打嘴仗,就开始吵啊吵。
“嘎,嘎……”又一群大雁飞过来,排着整齐的人字。静儿坐在火堆旁,静静地抬头目送那远去的雁群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个点。她的眼前瞬间浮现起儿时的那个黄昏,她和姐姐弟弟们追着雁群,迈过一个又一个天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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