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4

初见

1943年，飞鸿带领一行人车马劳顿来到了敦煌，敦煌一位姓王的书记接待了他们，他是个脸像个盘子身体健壮的中年人，50多岁，带着他们参观了莫高窟。

到了这里以后，他们才意识到情况的严峻。

且不说莫高窟周围什么也没有，只被一个月牙山一湾小得可怜的月牙泉包围着像是个无助的孤儿，就是敦煌市也是一个偏远贫瘠的小城镇。这里的居民穿着破烂的衣服，孩子们都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子，头发乱篷篷的，手里拿着放羊的鞭子；大人们则多是围着白头巾，各地或者做点小生意。他们一路上跟随，用好奇新鲜的眼光看着这些西装革履的人们，以为他们是来参观的。

飞鸿等人进洞细细查看着里面的一切，这个地方他在梦里来过好多次，他把那个小册子都翻烂了，他冥冥中感到自己匆匆从法国回来却迟迟没有见到莫高窟，就是老天在考验他，看他是否有足够的耐心。想以这样的仪式感告诉他，真正有价值的地方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好饭不怕晚”，他终于等到了。

飞鸿看过伯希和的照片，此时的莫高窟比起照片上的又落魄沧桑了不少。他以一个美术工作者的眼光看着洞窟里的一切，一切都比他想的更震撼。他看到了唐代的洞窟是最大规模的，这让他惊叹于我们中华民族人的智慧，尤其是盛唐的艺术已经发展到非常高的程度，这是法国和许多欧洲国家不能比的。

这里作为古代贸易的集散地，吸收了很多西方的宗教与艺术形式，可谓中西结合，百花齐放。他可以想象现在如此荒凉的地方在一千年前是多么繁华，那些无名的巧手匠们在这里留下他们的作品，也许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雕刻的佛像和壁画可以比那些皇宫里的宫廷画师的画作保存得还要久远。

同行的人也都很兴奋，他们意识到这这座洞窟是个石制的博物馆。他们一边看一边兴奋地讨论着，好象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好象美国西部的淘金者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金矿，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容说话的声调都激动万分，像一个孩子到了童话世界随时都发现让他惊奇的东西。

敦煌的当地人，连同那位上任不久的王书记，也弄不清楚这个荒凉的被丢弃已久的破败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莫高窟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破寺，是放羊的孩子来这里玩耍的去处，是过往的僧侣经过生火做饭歇脚的去处。只见洞窟里熏得乌漆玛黑，洞窟前的墙壁被牛羊啃得几近坍塌，壁画也被小刀划得满是疮痍。

王书记轻轻摇着头：“看这身打扮，也不像是能在这个地方待下去的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群人走了没有半个月又回来了，他提前收到上级领导的指示，这群人要在这里成立一个敦煌研究所，把附近的一座寺庙——皇庆寺就是办公大楼，而那位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一幅眼镜，身装西裤衬衫领子白得耀眼的年轻人就是研究所所长。

这位年轻的所长还带着漂亮的太太和两个孩子，住在给他们安排好的土房子里，每天领着一群人去勘查洞窟，修复外面即将的台阶，给摇摇欲附的佛像加固，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看来，他们是打算在这里大干一场了。

更让飞鸿感到意外的是，在这里他遇到了著名画家张大千，早在三年前就慕名赶来这里学习莫高窟里的各种绘画手法，本来只打算待几个月，谁知被这里丰富的题材所吸引，一住就是三年。

两个画家惺惺相惜，很有共同语言，张大千也在这里学到了很多，尤其是壁画中关于手的画法。他说：“动物怕画狗，人物怕画手。越是常见的事物越是难画，因为人们对它们太熟悉了。”他在这里的日子里对手的画法增进很多。

临走时，张大千问：“你真的决定要在这里待下去么？”

飞鸿坚定地说：“是的。”

张大千看看四周不着边际的戈壁，说：“这里相当于无期徒刑啊。”

飞鸿笑着说：“但是苦中也极大的乐，你不觉得吗？”

张大千握着他的手，语调中带着钦佩，靠近飞鸿的耳朵悄悄说：“就在山后面有一处种着蘑菇，可以解解馋。”便转身离去，带着一家老小消失在茫茫戈壁。

飞鸿望着他的背影笑了，果然是位资深吃货，到哪里都忘不了寻觅美食。

依着张大千的话，飞鸿一行人果然发现那里长着一堆蘑菇，他们喜出望外，晚上吃了一顿丰盛的蘑菇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