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此文因近期写的《过年日记》而起，日记末尾提到我要写一篇关于心理模型和管理理论的学术文章，姑且称其为论文，只是口吻上较随和。本该起名为“心理模型和管理理论”就好了，但改为“树与方块”更形象，其原因等您读过文章就知道了。
此文算独立的，它与《过年日记》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为了保持其独立，我不会提及日记里的什么。这篇日记仅发给与之相关的若干朋友，即局内人，相信他们看了这篇论文心中自有分晓。对于局外人，我相信这篇论文也足够吸引了，除非读者根本不适应论文的严肃。然而，我仍持开放态度，有兴趣探究它与日记之间联系的，我会把日记发给他们，毕竟他们有兴趣有诚意，更重要的是，两篇文章都不短，愿意为之付出时间而读的，对我这样一个平凡的人，诚然是份荣幸，理应赠送。
上篇 树
只要是活着的，就需能量来支撑。只要有思维的，这能量便有相当一部分花费在心理活动上，尤其是人这样的高级生物，我们要说就是这股能量。故，探寻能量的起源、流动、去向与释放诚然是有价值的，也是有趣的。
见下图1，这是个能量的动力模型，让我们由下往上看。“动力起点“如同树根一样不断沿着“边界限制”这两条线形成的树干向上传送能量。底部的能量没有分散，多而强，由四个粗体大箭头表示。“层次1”和“层次2”的向两侧横向分开的箭头表示能量突破边界限制后的消散，这导致了之后向上的能量减少减弱，由短而细的箭头表示。能量随着各层次不断减弱最终会到达极限，这便是树能达到的高度。向两边散出的能量的宽度由“可能性”代表。
图1
到这里，读者一定有困惑：第一，以上的图1及其说明似乎就是树的养分吸收和传导的过程，那么用“能量”等等这些词汇来代替重说的意义何在？第二，这些词汇的意义又是什么？
其实这两个困惑是一个，即：如果解释了各词汇的意义并显示其独特性，那么模型自然有别于树了，“树”只是个形象的比喻。实际上，我在开始考虑这个模型的时候并没想到树，在对各元素一一建立、为之命名的过程中，意义自然产生了。这就是下面要做的，脱离树本身的解释。
首先，“动力起点”。其产生应该是内在的，比如由外在刺激形成的念头或情绪，它们涌动起来。只要动起来，就需要方向，由“边缘限制”来引导。
举个例子，小孩闹脾气，脾气即产生了能量。
以上例子似乎和其定义重复了，但这个例子将伴随以下各词汇的解释继续发展，便越来越丰富了。
然后，“边界限制”。它可以是规则，如法律条文、纪律、指示、规定等，告诉你能做和不能做的，不能的被排除在外。比如男女上厕所，厕所的门是敞开的，甚至根本没有门，男的可以轻易进入女的，女的反之亦然，可为什么芸芸众生形成了一致的行为，各去各的呢？这就是心理边界的限制，每个人被无数的心理边界束缚着，已形成了一致的行为或者习惯。
回到上面的例子，父母看到孩子发脾气，或者喝令不许发脾气，或者询问原因，开导舒缓脾气。喝令即将边界明确化：
“要哭进屋哭去，别让我听见！”这是指示，引导孩子的行为走向屋里，他还在哭，即能量还在边界内，是发生了空间变化。
“你不该哭，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这种开导实则也是指示，明确了该哭和不该哭的边界，假如孩子听懂慢慢不哭了，即能量消散出了边界。
极端地说，父母可以规定只有某某情况的时候才能哭，即把边界规定的十分狭窄，孩子的反应会有两种，因狭窄不能适应而忽略了边界-即规定-肆意地哭 –被认为是爱耍性子，肆意妄为。又或者遵循狭窄的边界变得脾气古怪，这样的孩子是脆弱的，被边界舒服的唯唯诺诺没有主见，因为它们的选择并不多，且习惯了。
只是“不许哭！”的命令往往收效甚微，这是没有明确边界却生生阻止能量的鲁莽做法。没有明确不等于没有，它像条绳子似的从四面八方勒住了能量，使其动弹不得。孩子因震慑或许不哭，但能量并未消散，而是被“绳子”勒得瞬间凝固，其密度非常高，有些宇宙黑洞的味道 –大家都知道，黑洞是不可预测的，孩子的行为由此也是不可预测的。经常收到家暴的孩子们看着听话，其实已蕴藏了黑洞般的能量，或许释放到外面，或许释放给施暴者，不论那种，都是可怕的。
下面看“层次”，这伴随时间。能量的产生与消散不可能总是持平，尤其随着时间和境遇能量会不断产生和积累，这时如果边界不予拓宽或者允许适当的弹性或缺口让能量释放，它便寻找自己的突破口。口子的位置是自然发生的，却是无意识的，这就是无端发脾气的原因，说明已经被不知所以的东西刺激了很久，又被不知所以的东西限制了很久，这时一个本不想干的人或事都能成为导火线掀起轩然大波。“层次”就是能量释放口的高低位置。
除了伴随时间，“层次”是否有通俗意义的高级和低级之分呢？这点在下面对成人例子的诠释里会提到。
最后是“可能性”。突破限制消散的能量如果加以引导，就好像逃离大河的小溪，它们没有弥散而被土壤吸收或者太阳蒸发了，而是形成了自己的路径，这些路劲有了新的限制，主流之外的限制，似乎诞生了新的人格或者机遇。有多少的小溪我们不知道，其“可能性”是模糊的，也是迷人的。
回到上面的例子，那个小孩也许身在父母离异的家庭里，他/她和爱家暴的父亲居住，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对待，某天逃离了，一心寻找远方的母亲。走了很多路，遇到很多人，幸福不经意间又来了。
到这里，大家对模型应该更好地了解了。然而模型的应用不只在以上所提的个人脾气与行为上，也可以是群体的，这样的模型才有说服力。从逻辑上，群体由个人组成，能解释个人的自然可以解释群体，反之亦然。下面让我们看看芸芸众生如何逐流在现实的洪流吧。
每个人是能量的水滴，随其成长汇成了河，这条河从开始被赋予了名字、来历。渠道已被挖好，岸边树立着各种纪律规范、明文说教的牌子，岸边的围栏上驻足着看守者。
小孩流进了学校，冲过考试各个堤坝长大成人，接着流入了各个行业。岸边的风景没有变，仿佛更多牌子竖了起来，看守者变得严格起来，堤坝越来越高，想停下来爬上岸歇歇的机会也没有。
最终要停下来，岸边有各种各样的人等着他们，于是认识了伴侣，领着他/她想走出河岸，需要证书才允许出去，来到一个只属于二人世界的快乐天堂，这里没有波涛的拍打，只有安逸。慢慢认识了老板，被他们领着走出海岸，但老板也需要你有一张证书才行。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能有多少证书呢？等待他们的人很多，处处是机会、时时有梦想，可是没有人可以接纳。
偶然你看到了一个口子，没有牌子、没有人。你很好奇，借着股莽撞劲儿想去看看，竟出了河流！
啊，外面的世界真大，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然而，刚才没有拦你，以后你也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自由。也许你会遇到同行者，另一个孤独的自由人。也许你很幸运，发现原来逃出来的竟然这么多，你从不曾寂寞过。也许你认识了很多人，他们心存梦想、各个身怀绝技，在挖掘一条条别的河流。
汪峰有一首歌叫《河流》。
回到模型上，下面我们看看它的几个变式：其一，见下图2，这是能量的早期释放，且彻底。比如一些人早早辍学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由于能量的总量在固定时间是相似的 （这不太准确，先假设如此，以后做修正），那么越来释放会有越多的可能性。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发现适合自己的可能性，这时横向的箭头开始朝上。又或者一直游离于这纷繁的世界，永无定所，那么横向的箭头将一直拓展，从模型上方看下来，就是一个圈的拓展，越大速度越慢，最终定格在一个宽度。
图2
其二，见下图3，这是能量的过晚释放，即：沿树干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能量消散。这样的人很专注，且有耐心，学习上一直循规蹈矩，工作上稳扎稳打，最终到了边界薄弱的高度，使其能量自然释放。由于消耗了时间，释放时的总量相对以上图2会小，即探索的可能性较小。然而，在这个边界薄弱的高度，这样的人更自由。就“层次”高低来说，这样的人似乎占优势，他们所牺牲的是探索生活丰富性的时间。
现实中有种说法叫：踏实做事，珍惜光阴。提倡的是这一种人，然后图2的如果有效利用自己丰富的阅历且提早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可能，那么“层次”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图3
其三，见下图4，相对前两种的极端释放，这一种取得了妥协，在不同的时间里都有释放。早期也许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或者安于现状，变得不专注，余下的能量变少，剩余层次的可能性便相应减少了。对于成家的人，这一点尤为体会。家庭的琐事与负担耗去了相当的精力，余下的发展雄心仅取得寥寥的成果，然而为了养家，即便残留殆尽，依然苦苦追求着。
图4
其四：见下图5，和图4类似，只是层层释放的数量倒反过来。早期有所收敛保持专注，也培养了些志趣，或许因为客观遭遇不得不去应付，然而大部分精力保持在高层次释放。这样的人成长的过程中羁绊少，或者家境优越，或者推迟了成婚生子的时间。然而家庭的负担不是绝对的，幸福美满的夫妻与亲子关系可能支持并巩固了专注的态度。
图5
就以上，图4和图5 是最现实普遍的，其整体形状下图6所示的大树。树冠有的呈正三角，有的倒过来，这在自然界是常见的。人与树，心与自然，如此相近，这已不是个比喻了。
图6
最后留下一个尚待修订的问题：能量的产生总量或者单位时间内的速率如何呢？
有的人易怒、有的人平和，从情绪上，似乎前者产生的更多，然而能量不只是情绪，还是思维的运作。易怒的人不会思考，平和的人思潮涌动，熟多熟少呢？如果寿命类似的话，我倾向于总量相同，也必须设定此假设才能完成模型的阐述，其不足就留给有心人完善吧。
另外，图6上部写了“阳光”二字。植物有了绿叶便不仅从根部吸收能量，阳光也是重要的来源。人也亦然，横向宽度实则是人与社会接轨的可能性，唯有积极融入社会，才能接受其滋养继续成长。阳光多么美好，每个人度其一生的长河为了什么，正是这阳光，它不仅是滋养，更是向往。
李健有一首歌叫《向往》。
下篇 方块
假如你是老板，进门看到员工在看书，你会什么反应？先把回答压后，这个现象是普遍的，且不说是员工看的什么书了，就算消遣的，员工要休息的。这个问题，这个现象涉及了管理上的三个理论：X,Y,Z理论。
X理论是为管理建立规矩，不服从者将被惩罚，惩罚措施不一，批评、斥责、或者一个冷眼都算，严重的就是书面警告甚至合同解约了。X理论是最普遍的，有点像上篇的“边界”，规范了人们的行为并使其习惯，一旦习惯了，看似刚硬的规定便隐藏了起来，惩罚也只是一个顾及而已。
显然，X理论不能调动人的积极性，在一个群体里，如果有人非常积极，通过攀比会被效仿，反之有人懈怠，这也会传染。这些都是自发的，不涉及管理。积极性需要Y理论来刺激，即鼓励某些行为并给与奖励。奖励措施不一，口头表扬、发奖状和一个赞许的眼神都是，正式的有发奖金或职业升迁等。Y理论也很普遍的，尤其在体制健全的大公司，有周全的绩效评估系统，公平透明。小公司比较随性，往往随性情趋势，老板和员工的情感关系是一因素。
现实中，X和Y理论是混用的，所谓赏罚并行，以下图7表示，这和数学上的轴线很像，从原点0开始，即没有任何措施，横轴X表示规定的严格程度，从左向右逐渐增加；纵轴Y表示激励措施的程度，从小到上逐渐增加。
极端地说，完全X化的，即到了最右端的便是：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丁点不能错，否则后果很严重；完全Y化的，即到了最上边的便是，只要你能做到，要什么我都给满足你。现实中，两者都在中间某位置，如图中星号汇成的点，这个点可以动态移动，随境遇而变。
图7
Y理论如果用的好，企业运行已经非常好了，就算知名的企业也限于Y理论，著名的企业管理家道格拉斯∙麦格雷格在其理论上已非常完善，且颇有威望。与之同时代亚伯拉罕∙马斯洛对其颇为欣赏。
然而，马斯洛的理论超脱了Y理论，他的人本心理学一直在探索中，其著作也是探索的口气。马斯洛没有正式写过企业管理的书，都是在人性的探索上。他唯一一本和管理有关的书，倒不如说是日记，是在一次度假中应一个企业老板相邀去参观他的公司后写的感想，称为《夏日笔记》，后被当作管理论文了。马斯洛谈起管理时很淡，他说过可能会叫做什么理论吧，后人称其为Z理论。不过，同名的“Z理论”威廉∙大卫这位学者专门写过，是关于研究日本企业的。这里，我们只看马斯洛的Z理论。
对比图7，如果按照三维形状加个Z轴，如图8所示，那就极富立体感了，像个方块。Z轴是种可能性。X-Y形成了一个平面，限于当前企业运作，也就是说，它的混合措施不论怎么搭配都是为了既定的企业运作。Z轴是相对人的可能性，即重视人的潜力，不同的潜力可能创造出完全不同于既定企业运作的新局面。
打趣地说，一个做建筑行业的公司如果发现了人才并勇于开发，或许能办起个学校来。
图8
Z理论看似美妙，然而应用时不是很广泛，一个原因是企业的既定格局，他们拥有众多员工，如果重视并培养每个人独特的兴趣或所谓的才智的话，企业本身的运行就无法进行，而既定的X-Y理论往往把员工的身心全部占有了，哪有闲心谈可能性呢？另一个原因是思辨上的，因为存在着无穷尽的可能，企业的资源即便再庞大也支持不了。哪怕只小范围的应用。
有些企业是多元化的，多元即是尝试了可能性，然而这是战略和市场之需，和人性无联系。威廉∙大卫对日本企业的研究其实有些马斯洛理论的影子，但不尽然，日本企业疯狂的工作精神使员工循规蹈矩、视野狭窄，可能性这一说是渺茫的，然而要肯定的是其福利和企业的家庭文化。彼得∙德鲁克的企业文化学其实在宏观上重视了企业与人性的关系，可以说德鲁克就像心理学界的马斯洛，但他不曾写一本心理学的书。
现在我们来看开始的那个问题：那个老板该怎么反应呢？
X理论的老板会批评那个员工开小差，如果再犯就扣工资。以后安装了监视器。
Y理论的老板会给他新的任务做，并承诺他做完了给提成。这些任务慢慢下放，让员工做得乐不思蜀。
Z理论的老板呢？他会饶有兴趣地问员工看的什么书，他挺想学的，但没空，就让员工学吧，多一门知识为公司储备着。
尾
寥寥几笔，了了心事，踏实了。不知怎的，想起了几首诗：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白居易 写）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使我不得开心颜。（李白 写）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唐寅 写）
lazy tiger
2022.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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