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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还乡手记#23年,遥远村庄的变与不变

#2019还乡手记#23年,遥远村庄的变与不变

作者: f54f1aed444d | 来源:发表于2019-01-22 16:11 被阅读3次

    我17年没有回过老家了,三岁时的记忆也已荡然无存,安徽省阜阳市阜南县贾楼村,对我而言,几乎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猛然意识到这个地方也许有些不同,是在赶往大爹家的路上。车很平稳,隐隐约约间夜已至。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看到了我爸的神情,他就那样盯着车窗外,几乎目不转睛,带着欣喜和惊异。我妈则不停地和司机搭话,言语间都在感叹变化之大。“这条路在当年都没有,那时候尽是土。”“你看,这是不是杨庄,还是颍上啊?”是了,这是爸妈永远记得的地方。

    到了村庄中,入目的基本都是二三层的小楼,大爹家也是二层小楼。比起爸妈记忆中的小瓦房,现在的居住条件已有了极大改善。

    回家之后爸妈最感兴趣的,就是去集市上转转。不同的村子逢集天也不同,老家所在的村子几乎天天逢集。集上无非就是一些衣服和食品,支摊摆在路边,摆满整整一条街,临近春节时的集市也会格外热闹些,叫卖声此起彼伏。“吃卷饼么?给你加个鸡蛋。当年可是想吃都舍不得吃。”我爸边笑边说。买了些瓜子水果,又给爷爷买了一套睡衣,半天时间已经过去。尽管在不远的市里高速已经开始堵车,各式汽车几乎拥堵不前,但从集市赶回家却要“打车”,不是出租车,而是经过改造专门用来拉人的三轮车。司机一般是六十岁朝上的大爷,第一次的车主按辈分是我爸的大爷,第二次的师傅又是爷爷的老熟人。这就是村庄吧,每个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大爷们有些以此为生,有些只是在家闲不住,他们不懂微信支付,只觉得钱拿在手上才踏实。

    我妈说,十几年过去了,村里的日子当然比当年更好了,可有些事情,却始终未变。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上坟

    第二天,爸妈开始商量着给除了爷爷之外的两家老人上坟。上坟,是在外游子回家后必做之事。与城市中肃穆的墓园不同,老家的坟都在地里。那样一个个在田地里的土坟包,消减的是对生死的敬畏或恐惧。生者仍在这片土地上劳作,身边陪伴着的,也许就是自己某一位已经逝去的亲人。

    去坟地几乎算是没有路,电动三轮车载着我们一家人在泥泞小道上一路颠簸,车上有各色炮仗。放炮,是祭祀的步骤之一。老家属南方,到了地里,目之所及皆绿,唯有一个个坟包是泥土的颜色。

    我对奶奶没有印象,只是从突然沉默下来磕头的我爸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悲伤。大红的炮仗围在坟包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并不能驱散四下无人的荒凉。炮仗引起的火吞噬着坟头的一些枯草,火越来越大,像在诉说着什么。

    第二天,我们和小姨还有小姨夫,去给姥爷姥姥上坟。姥爷是个倔老头,在我家住了几年,执意要回老家,大概是执着于落叶归根吧。那时我还小,如今看着姥爷的坟,却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样。“震天响”窜上了天,声音在空旷的地里显得突兀而绵长。小姨说这是在告诉姥爷,该起来收钱了。这算迷信吧,可看着我妈微红的眼眶,我说不出话来。姥姥走的时候,连我妈都是小孩子。我爸老是打趣姥爷一家是“地主”,我一直在想的却是,那姥姥会不会很好看呐。这里的坟没有照片,大部分甚至没有碑。我只能盯着姥姥的坟,默默地想。姥姥的坟上开满了颜色各异的小花,在接近零度的冬天,透着些许可爱。偶尔有飞鸟掠过,阴影落在坟头。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呜咽,我抬头,是我妈情绪失控,嚎啕大哭。我上前搂住我妈,她在颤抖。我想要出言安慰,却切实地感受到了语言的无力和苍白。我不知道我妈嘴里在喊着什么,只知道这份思念,酝酿了近四十年。不知从哪儿起了一阵风,未燃尽的大红炮纸和纸钱开始翻飞,天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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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喜事

    一开始知道堂哥要结婚的消息,我有些惊愕,他只比我大几个月,今年21岁。堂嫂家离大爹家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当年他俩是同学,高中还没上完就辍学了。后经“老红人”,也就是媒人介绍在一起,谈了两年恋爱。这在老家非常具有代表性,无论是辍学,还是早早结婚。自由恋爱是倡导的,但如果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还是需要媒人出场。或者有些父母实在急切,也会拜托媒人在十里八村寻找适龄的男孩女孩,为自家孩子准备相亲。事实上此时被催婚的孩子,往往才刚过20。按照大娘的说法,只有孩子结了婚,生了孩子,才能放下心来。而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血脉承继。

    村里的喜事有着城市婚礼的一面,更多的,还是自身多年不变的烙印。新娘的一袭白纱,房间里的大幅婚纱照,全程跟踪录制的摄影师,这是与城市婚礼相重合之处。而自家连摆两天的喜宴,院子里一直冒着热气,直径一米的大锅,专门请来烧制菜肴的老师傅,大货车拉来的嫁妆,以及躺在房间作为彩礼的整猪,全程不停上菜洗碗的亲友,又无一不代表着乡村。堂哥腊月28结婚,自25号以来,家里的人始终未断。宴请媒人,亲友,掌勺师傅,购买食材,准备餐具。结婚当天,我跟车来接新娘,手里拿着大娘为新娘准备的衣服和鞋袜。接亲的车都是亲友的车,最后是一辆大货车。当天下着雨,新娘穿着婚纱,裙摆沾了许多泥土,整个接亲过程透着些许狼狈。但大家善意的夸奖和祝福,还是让新娘的脸上带着羞意和欣喜。路上的接亲车队不少,临近年关,多数打工的人都回到了老家,这个时段已经成为老家人结婚的黄金时段。我刚回到大爹家,我妈就笑着说:“你是不知道你爸刚刚多得意,前面去上账了,就你爸上得最多,整整一万。”老家办喜事还是和以前一样,参加的人要给份子钱,而更亲近的几个亲戚则要上账。跟份子钱差不多,只是礼更重。中午喜宴正式开始,先凉菜后热菜,共十几道。之后的菜和中午别无二致,连吃两天。

    后来,从爸妈那我了解到了关于老家办喜事更多的习俗。比如我堂哥的姐姐,不能沾手弟弟婚礼上的任何事情,因为她怀孕了。同时,如果长期未孕,也不能沾手;比如端盘子的小伙子,必须跟新郎有较亲的关系;比如婚礼当天会来乞丐,一律给几块钱和两包烟,这是职业乞丐,也就是以前的丐帮,不能得罪;比如新娘新郎身上红包不能少;比如要在婚房里安排人闹亲。至于彩礼,堂嫂一家并没有过高的要求。但隔壁的颍上县,却仍存在着较高彩礼的习俗。我不知道这些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意义的习俗在时代的冲击下是否会逐渐消失,但就目前而言,对于当地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而事实上,这些看似多余的事,在农村的土壤里,自有生长扎根的理由。

    堂哥结完婚其实并不高兴,这样年纪的男孩,其实还有些孩子心性,但恍然两年,许就已为人父。在我看来,这样的事带着些荒谬,但对着大爹一家,唯有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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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

    按照老家过年的习俗,年前是要洗澡的。村里有些人家装了热水器,有些却连独立浴室都没有。大爹家的热水器刚刚装上没多久,又出了些故障,我们只好赶往镇上的澡堂。小到四五岁的孩子,大到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来澡堂的人很多。村里和镇上的人很多选择外出打工,在家的时间并不算多,许多人家不会选择安装热水器。洗一次澡五块一个人,年前的一个仪式就算完成了。

    烟花,炮竹,春联,福,鸡鸭鱼肉加青菜,一件件年货准备妥当,年,就到了。

    按照习惯,中午一餐是最丰富的,格拉条,皮丝,一道道地方特色菜让我食指大动。可是餐桌上的劝酒仍让人心觉不快。我爸因偏头痛吃了药,理应禁酒,我反复替我爸说明,却压不住那一声声劝酒。中国传统的酒文化历史悠久,恰如陈酒历久弥香,但与之相对的劝酒,却不折不扣属于陋习。前一天婚宴上两个亲戚酗酒闹事,如果不是旁边的人及时劝架,不知道后果会严重到怎样的地步。尽管这样的事就在眼前发生着,仍无法改变村里人认为喝酒是面子的象征这样的想法。

    老家天黑得早,刚刚开始入夜,就有人家开始放烟花。小镇和村庄对烟花爆竹的管制并不严格,烟花成了新年夜的一大看点。大爹家的小土狗还不满一岁,整天不断的炮竹声加上入夜后的烟花让它无所适从,缩在厨房的角落里不敢露面。放孔明灯也是过年的步骤之一,烟花五彩耀眼,孔明灯缓缓升空,这是村里人新年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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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夜吃饺子也是未曾变过的规矩。大娘在厨房烧起了柴火,上面架上了一口大锅,一锅煮出来的饺子就够好几个人吃饱了。端着碗在院子里转悠,耳边是大家聊天嬉笑的声音,这就是过年吧,普通的团圆,让人心安。

    过完年,我们一家人就踏上了归程。飞机起飞是晚上,市里的夜很美。我想着百里外的村庄,不知再见是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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