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生命被打开,何在?在何?
瞰古,吊古,伤今,偏执于空谷。
古人的生命在画作中被打开,现代人何以看出这生命与古人似有相同?
原是痴迷地对生命登峰造极有新的理解。
从心,从容,亦是排他又排己,
仅剩时空。
231203 前言·明月前身+第一辑山中何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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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10 临过山水画,便想画真山。晴好的周末,我和阿盛、蓝然结伴写生,走入群山深处像是到了大荒山无稽崖,唯有太古的静。山中的寂静是风和草木的寂静,石头的寂静,世界自身的寂静,没有时间,没有历史,也没有人类——我们忘了自己。
P011 古今中外的美术,山水花鸟画最无为,至今犹在“终结”的艺术史之外,超然而在。山是千年前的山,花也是千年前的花,塞尚晚年一再远眺圣维克多山,莫兰迪年复一年画他的瓶瓶罐罐,想必懂得中国人为什么千年如一日画山山水水花花草草。若问山水画的社会意义,不如问大自然存在的社会性,问问花开、雨下、光照、天空的意义。庄周梦蝶,梦醒后有大茫然。大茫然是认识自己的开始,也是哲学思考的开始。由此而言,中国文化一半诞生于庄子做的梦。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中国人的这是一开始就指向花鸟山水,从中认识自己,忘记自己。
山水之于中国人,好比明月前身。中国人之于山水,亦如流水今日。
作者从前言开始定调子,“山水花鸟画最无为”,拾起眼前景色。人类为中心本是谎言,能直接放弃言说这等谎言的人少之又少,但面对眼前景色,人还是显得迟钝,仿佛时间被迫静止,我们忘了自己。但时间不会静止,静止的只是心灵 。
P015 在诗的传统里,举头和低头的动作是“俯仰观宇宙”,如嵇康的“手挥五弦,目送归鸿。仰俯自得,游心太玄”。从空间方位看,“仰”是上,“俯”是下,“目送归鸿”是远,“手挥五弦”是近,由此上下远近四方构成空间维度。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静夜思》动人的地方,就在举头低头之间引出他乡与故乡。
不必说,“空间”并非现代的发明,中国古诗的意境一半来自时间与空间的对应,诸如远与近,彼与此,大与小,上与下,妙在以近知远,以此见被,以小见大,以大观小,上下相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暗藏一仰一俯,“采菊东篱下”是俯,是近,是小;“悠然见南山”是仰,是远,是大。菊可采撷而有之,南山不可采撷,唯“悠然”而见。这是有与无的关系,以有观无。菊在此,南山在彼,彼岸为此处显现,是人生的升华。前一句“采菊东篱下”说人生,后一句“悠然见南山”讲理想和寄托,两句合起来是限制与超然的关系。这是具有现象学意味的诗,虽然现象学、存在主义是西方的哲学,但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一处都存在着“存在”。
东篱采菊可以象征居所,也可间接指喻一切劳作、劳绩。人在劳作当中成为自身,在劳作中忘我,此忘我乃是在劳作中的忘我,此际,“南山”格外的是自在自属的山。“悠然见南山”是何况味?一瞥之间,“南山”作为自属的山与忘我的人相会,人和山各自回到自身,又相互敞开。又仿佛——借老话来说,是身外之身的相会。
物我本来分殊,人与山水又何以相会?还是这“悠然”二字。胡兰成说“悠悠”是无限时空的形容词。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其中悠悠二字即是对无限时空的形容。此外,我对“悠”字另有一种体会:“悠”是物我两忘的形容词,也是沟通物我的词,可形容人与万物、人与时空浑然而相忘的感应。譬如“不知身世自悠悠”的“悠”是物我两忘,“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悠”是沟通物我,“悠然见南山”的“悠”则既是物我两忘又是沟通物我。我们平时看风景,心生悠然之际,也是人与时空、人与万物浑然相忘之时。
“时空”成为古人忘却自己成为众生的,纵横交错的场所。时间体现了语言节奏上的徐急,空间让时间有了“存在”之显现之处。不管是陶潜的“南山”还是陈子昂的“天地”和“幽州台”,它们都已经上升到了宇宙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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