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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世纪以前,XX学院疯狂扩招,学生铺天盖地,鱼贯而入。
某乡下新生,入学尚未满月,就愤怒无比发帖各大门户网站,爆料学院的三大黑幕,“一曰食堂的师父,下厨如下毒;二曰学院的课堂,上课如上坟;三曰学生的宿舍,夜夜鬼吹灯。”
发帖不到一周,新生被校方果断开除。
新生后来根据自己的访谈,在《春秋奇葩说》杂志上开了一个专栏,叫《大儒生》,专写学院那些性感的事情。
以下文字,是关于《大儒生丨宿舍篇》的一些小故事:
【01】
一个大四的学长跟我说,你知道吗?
灭掉一个人最牛B的方式,据我所知,起码有两种:A、迫使TA像驴一样N年重复三点一线的生活;B、说服TA去热爱N人宿舍集中营一样的日子。
学长说,他上中学时,就很是受够了整整六年,乌烟瘴气的集体宿舍,憋着一股劲想要报考XX学院,就是想摆脱曾经黯然销魂的困境,过上君子慎其独也的生活。
可是报到首日,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就像莫名其妙投胎一样,他灰溜溜住进了一间12人的宿舍。
更要命的是,宿舍楼的年纪,几乎比他奶奶的年纪还要古老。
魂牵梦绕的私密空间,是注定要烟消云散了。来自天南地北的12条好汉,相轻相碍地挤在6张断头台一样的铁床上,过道中间慵懒地摆着简陋的条桌,他的学院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内心很不舒服,可是不舒服又能怎么样呢?就当是廉价体验小猪佩琪的艰辛了。
就这样,睡上铺的学长慢慢就总结出来一些很神秘的事件:
睡下铺那个家伙的床,一到晚上总是很有规律的晃动;宿舍里总会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异味;衣柜里的内裤和袜子总会不翼而飞;枕边刚买的零食不晓得何时早已空空如也;宿舍午夜各种惊悚梦魇各种连环打鼾从未止息;宿舍的门经常被无声推开,不清楚是人是鬼;卫生间的门总会长时间紧闭,不晓得那个家伙躲在里面干什么。
这些乱七八糟,深呼吸几次,也还都能忍过去。
可是,当10来个人谈笑风生吞云吐雾,这让人情何以堪呀?学长每天都有好几次机会被呛到咳嗽不止,然后大家对着他,一顿嘲笑,骂他装B。
劝不了,默默忍。
某日,学长发现自己恶心胸闷,呼吸不畅。一念升起,莫非肺癌?一阵慌乱,如临末日。
去了校医院,虚惊一场,肺很健康,不过咽炎。他郁郁寡欢地回到宿舍,木然地看着舍友们潇洒淡定地边抽烟边玩游戏,连悲凉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总算苍天有眼,再过几个月,拿到毕业证,也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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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黑子的宿舍,越发民不聊生。
舍友是一群游戏迷,日复一日,匍匐苦战,陪死神一起赛跑。有几个家伙,玩游戏还不忘开声音,喧嚣无比,黑子的心,尤其午夜梦回,常常鬼火熊熊。
黑子苦思冥想,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学院口口声声说要建设土肥圆高大上的牛B学府,朝廷也每年花重金,聘教授修道路扩校区,可是学生宿舍呢,从内到外,遗憾寡有改善。
黑子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考试的前一晚,舍友们的精力会那么旺盛,丝毫不介意挂科的危险;
黑子更不明白,为什么监考老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群学渣堂而皇之地抄袭试卷。
黑子和舍友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彼此透明,陌如路人。
有一段时间,他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甚至还特意跑去看了心理老师,艰难地挤出肺腑之言:我很想搬离宿舍,太TM难受了。
心理老师慈悲一笑,娓娓天籁,“黑子啊,你要反思,为什么融入不了集体生活?你那么年轻,对居住环境就这么挑剔,日后怎么办?为什么别人都能适应,你却不行?”。
是啊,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
黑子云里雾里拜别心理老师,试图说服自己内心坚硬如铁:务必要融入,必须要合群。老师可都说了,一切的心理问题,都只是我自己的矫情和性格缺陷在作怪,脱离集体,就是在张扬个性,很要不得。
可是黑子心里不干了,这TM什么屁话?就像一个女人面临家暴,忍一忍就算出路吗?这么一想,回到宿舍,就一句话,黑子就跟舍友干了起来,还惊动了辅导员。
“这么点小事就干起来,这算什么?还同学一场?以后这种事情,你们别烦我,私下解决。”辅导员无限嫌弃,绝尘而去。
“没问题!马加爵当年也是私了的。”黑子放了狠话。
这句话直接惊动了学院领导,找到黑子,各种深度会谈。黑子后来总结了一下,无外乎一句:
“别因为自己读了些杂书,动不动老拿心理题出来说事。你不防换一个角度想想:为什么别人都能适应,而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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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曾有人云,学院女生,如核武器。
小白就是这么一个核武器。小白的宿舍,除了自己,7仙女下凡,其中一个,一边上学,一边宠狗。
一开始,大家咬咬牙,也都忍了。
8条核武器,建5个微信群。
吃饭的,撕逼的,八卦的,黄虫的,各种晒的,内容不一,成员各异,宫深似海!
小白说,4年毕业,大路朝天,鸡毛蒜皮的事,懒得去计较。偶尔聊聊,无聊也聊;见面笑笑,不想笑也笑。实在看不下去,自己找个地方,客客气气,一别两欢。
大家只是不幸为舍友,万不能自作多情当成朋友。
可是,还是没兜住,出事了。
那个宠狗的女生,还在外面宠了个男生。夜不归宿,家常便饭。午夜妙回,也不跟大家说一声。有胆小的,睁眼一看,花枝招展,吓个半死。
熄灯时分,人家还没回来,总不能直接锁门吧?
不锁吧,常有女飞贼;锁上吧,总会被吵醒。奈何不得啊,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事情的导火线,是舍友竟然醉醺醺将男票直接带回宿舍。
本来,之前容忍狗,这几颗核武器就已经很耗真气了;
这次踏月色而来的,却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喝醉了的男人,大家终于核爆炸了。
自此翻脸。
之后,宿舍的饮水机就彻底下岗了。再也没有人,敢去喝里面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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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大个子的宿舍是8人间,一切词汇都不足以描绘他宿舍的破烂。
但就像他说的,我一乡巴佬,自小睡牛圈楼上长大,无所谓啦,都挺好的。
但是大个子也承认:鬼宅一样的环境,倒是还好消化,集体狂欢的活死人,那才让人恶心。
所幸在这个宿舍,尚有他无话不谈的朋友,也有一起打球的伙伴,相处还算融洽。但是因为空间小,就算是小两口,矛盾是免不了的。
尽管他时刻谨慎,处处留心,还是无济于事。“其实大家都不坏,只是人各有志,各有所爱,凑合不来”,大个子说。
他曾经找过辅导员申请换宿舍,未能奏效,后来找校领导,又被骂了一顿。说他小资,说他不能吃苦,各种说,就不换。
听着听着他就毛了,“你们去住一个星期试试,再来讨论什么叫小资,什么叫吃苦,好吗?”
领导没想到大个子会发飙,咳嗽了一声才说:
年轻人,首先,请注意你的态度;
其次,真丈夫志在天下,四海为家,而你现在就开始恶心你的同类,你以后怎么混?
再说,就算你一个人住,又能怎么样呢?人会被安逸的环境所累,变得堕落,你知道吗?
大个子一脸懵B,不晓得如何反驳。
忽然,他一下子留意到领导办公室的优雅环境,忽然就顿悟了,嗯,的确,安逸的环境,就会生出首先、其次和再说。
算了算了,肚子饿了,还是走吧。
当某些物种处于社会地位的塔尖,并掌握着核心资源与绝对话语权,你除了忍气吞声和微笑点头,你还能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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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瘦子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小心翼翼地,先将床上掉落的石灰抖掉。你不用怀疑瘦子的智慧,他已经住得很有经验了。
跟中学时宿舍环境一样,一如既往地糟糕,苍蝇蚊子乱飞,老鼠蟑螂横行,还经常有飞贼偷东西,什么都偷,连安全套也都热爱。
瘦子已经懒得再去分辨,到底是外星人干的,还是自己人干的了。更多的时候,他只想找个人交流交流,其实也明知道无补于事,但是能喘一口恶气,至少有益于身心健康。
瘦子认识一个来自高丽的华裔留学生,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就将自己的现状吐露给了对方,熟料对方一顿海量的开导,让他雪上加霜,落荒而逃。
你听听看人家高丽人,多么牛B的谈吐:
“东方人的成人教育,扩招在所难免。每年3000万大儒生,如果每个人都想独居,太荒谬了吧?而且,学院的宿舍性价比,已经比外面好到不晓得哪里去了,而大家还在心意难平,得寸进尺,纯属无耻!”
“你知道高丽的情况有多惨吗?就跟棺材一样,就跟陵墓相当。起码,你们的宿舍,还能看见蓝天,还能感受阳光。你就知足吧!”
瘦子看着不远处那个宇宙的黑洞,想起自己两年以来潜伏其中的辛酸,连反驳的余力都没了。
高丽留学生见瘦子不说话,又改口问,“你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搬出去住呢?”
瘦子被这句话呛到了。他只能含情脉脉地目送高丽留学生,慢慢飘然走向自己的公寓。
瘦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东方会称之为礼仪之邦?
因为学院给留学生们配了单人间,里面还有电视机、空调、客厅以及WF。
瘦子想,其实也罢。祖国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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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最后一个故事,是关于胖子的。
一个热爱哲学的可爱的胖子,一个习惯将直路走成弯路的大儒生。
胖子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哲学吗?其实我只是想拯救我自己。因为我发现,当一个人没有隐私空间,被迫困于人丛,就很容易产生心理症结。”
胖子说,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有什么精神分裂之类的毛病,他特别恶心听到什么“啊哈!恭喜你满血复活”之类的声音,也不愿意听到下床那家伙哼哼唧唧的各种情色恩怨,更不愿意在读苏格拉底的时候,总被粗暴地打断。
然后大家都说他,死肥肥,长那么丑,还不合群,早晚暴死街头。
胖子说,学那点知识,简单;拿全额讲学金,也简单;靠研考博,更简单。最心塞莫过于宿舍里那几条枪,比商纣王还要堕落呀。“我这几年是真TM累呀”,所以我进入了哲学。
胖子不愿意跟他们一样,他抗拒自己被同化,他拒绝自己去合群,他想找到一条自我救赎之路。
某次,胖子去另一所学院访一名乡党,算是开了眼界,一个宿舍,8大学霸,井然有序,默默耕耘。胖子想起自己的舍友,集体电游,集体挂科,集体重修,集体无所谓,不免悲从中来。
胖子有一次想高了兴,大着胆子,跟令尊大人申请独居费用,结果挨了一顿臭骂,并被斥为矫情。
“家父从东方传统美德,一路讲到修身齐家,越讲越思路清晰,越讲越热血沸腾”,最后来一句,“算了,再忍忍,就过去了”。
虽然,一想到日日夜夜的强迫性交流,强迫性被介入,胖子就悲愤汹涌,但是除了又一次扬天长叹:卧榻之旁,岂容群魔乱舞?胖子也不晓得该干什么。
胖子只能继续琢磨他的哲学。
又:以上故事,纯属虚构;如有巧合,无须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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