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七章时,意识到杰克伦敦采用了大量意识流手法,不少段落借人物发挥议论或心理描写,我总觉得这样的手法不够高明,有几分填鸭式的特点。但今天从第八章到第十五章,却有很多处的描写令人着迷,不仅仅是因为他表达的观点我很欣赏,也在于他确实表达出了人物心理的思考,是一种可以传达给读者的思考,说明其的确使用语言表达出了难以诉说的东西,这一点对于写作尤其重要,不就是根本吗?表达。
但是第十五章,杰克伦敦竟然用了一个章节来写马丁伊登写作受挫后不屈不挠的决心,还通过其儿时与人争斗的经验来佐证其不屈不挠的生命力,让我觉得手法很低端,总觉得用力过猛。与野性的呼唤,雪虎,热爱生命这些作品相比,马丁伊登则显得有些啰嗦,不像其他作品一样冷峻有力。读战争与和平的时候,老托在表现人物性格的时候很少像这样生硬,比如表现安德烈的正直,他通过其在战争与军旅生活中的表现,表现其心态变化,他通过其看待相同景物的不同态度表现,表现皮埃尔的仁厚温和,他也是通过其生活遭遇中的反应来表现。因此老托的作品似乎有更宏大的画卷,而杰克伦敦则显得场景很小,有不少生硬的设定。
但这一段也有不少部分我觉得非常精彩。
如对勃特勒先生的不同看法,露丝看不到勃特勒先生为成功而过的节制努力的生活下,所牺牲的为人的乐趣,而马丁则对这种生活多有鄙夷,所谓功成名就不应成为目的,而应是为爱情或者追求美,而附带的结果。我想这是马丁与露丝或者勃特勒这一类人最根本的分歧,看似简单可区分的价值观,却主导了我们对生活的根本需求。露丝对人生的理解,还是太狭隘了。“她压根儿不曾想到,这个来自她的地平线以外的人此时此刻正在以他更深更广的观念在她的地平线以外闪闪发光。她本人的局限就是地平线的局限;可是一个有局限的心灵看到的仅仅是别人的局限。”
在另一场辩论里,作者借年轻人奥尔奈之口对露丝,或者对上层社会的自以为是,有一番讽刺。一场由对斯宾塞的理解而引发的争论,奥尔奈说露丝所追求的是文化修养本身,是毫无目标的,仅为修养本身而学习,但马丁则清楚自己的目标,追求的东西恰好和文化修养沾边儿。尽管他认为马丁是想要事业的观点并不对,马丁想要的是露丝的爱情。但这一段仍然十分讽刺,讽刺上层社会追求的空无一物。“你别干涉马丁了吧,露丝。他了解什么东西对他最有益处。瞧瞧他已经干成了些什么。有时候他真叫我恶心——对自己恶心加上惭愧。对于这个世界、人生、人的地位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他比阿瑟,或者诺曼,或者我,还有你也一样,都懂得多,尽管咱们的肚子里装满了拉丁文、法文、撒克逊语,还有文化修养。”
马丁在遭遇写作困境时的一番感慨,我也觉得非常深入人心。“你想写作,你试着写作,可是你脑子里没有什么可写的,你脑子里有什么呢?——某些幼稚的想法,一点儿半吊子式的感情,一大堆没有消化吸收的美,一大团黑黝黝的无知,一颗快要被爱情胀破的心,以及跟你的爱心一样巨大,跟你的无知一样徒劳的野心,而你却想写作!...你想写生活,可是你对生活的基本特点一无所知。你想写世界,写存在之道,可是世界对你只是一个难解之谜,你能写的不过是你如何对这个存在之道一窍不通而已。”写作真的不是简单的事,不仅仅是语言的事,更是思想的事。不管是对生活的理解,还是对以往思想的理解,我都觉得自己十分无知,提笔便觉空无一物。
这几章节里也有些关于爱情的见解也颇有意思。“理性同爱情毫不相干。不管他所爱的女人有没有道理都没什么大不了。爱情超越理性。如果说她没有充分理解他对事业成功的渴求,那并不会使她的可爱减少一分一厘。”还有一段讲马丁突然间意识到露丝也是一个人(一个小小的细节,吃樱桃时唇边留下的痕迹),千万女人中的一个,使得他感觉到他们的距离在缩短。“爱情本身使他得不到爱情渴望得到的东西。”爱情应当是平实亲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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