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路上呆呆地站了很久的那天，我从爷爷奶奶家走到了姥姥家。
姥姥家住在太平，住在我住进爷爷奶奶家之前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
我印象中只有那个下着雾的早上，我们坐在拖拉机上过了一条河又过了很久才终于结束了那个过程。
呆呆地站在路中间的时候，我想起了曾经的复读机，于是也想到了一辆拖拉机。
我仰着头，看着天上轮廓分明的一片厚云慢慢地移动，在知了的声音里面，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又经历了一次搬迁。
细节既模糊又具体，像一篇串不起逻辑却句句有理的文章一样，我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它的暗示往前行进。
我记不清自己走了多远或者走了多久。周围的环境只是在我意识之外缓缓地变换，断断续续地向我呈现出麻田、油菜花、小水渠、柏油路、车辆、建筑、桥、水牛......
最后我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树林之间，周遭有零星的房屋和被切割整齐的旱田。
沿着唯一一条土路走下去，我上了一个土坡。那土坡像一道隔离墙或者是水坝，它与上来的土路垂直并蜿蜒着延伸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坝的另一边是另一片树林，但是树林的更远处能看到沙滩、河流以及巨大的吸沙车。
2018年2月13日拍摄
我于是大概猜到自己到哪儿了。
坝上的路很窄，并且沟沟坎坎很多。上面长满了各种野菜，每走一步腿上便被划得很痒并附带着许多草籽。
出于一种“人在屋檐下”的自觉，我心甘情愿地带上无数草的子嗣或化身不断往前下去。
那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太阳很疲乏地躲在一朵云后面，但环境依旧是凝滞的热。
各种类似于蚂蚱的昆虫在草间蹦跳或者发出焦躁的声响。但周围只有人存在的痕迹却不见任何经过的人。
越是往前走，草便越密，甚至路两边一些歪斜的树竟伙同着彼此纠缠着形成了一道道不连贯的隧道。
奶奶关于午后遇见奇怪存在的故事不知怎的便从背后爬到我的肩膀并像只跃跃欲试蹦跳着在耳边吹风的跳蚤一般不停勾引着我的注意力。
我想我只需要一条下坡路，我确信那条上来的路本身已经暗示了对应着的下坡路的存在的可能性。所以，我只需要走下去，我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我只需要不停地走下去，哪怕真的遇到了所谓的奇怪的存在，而且也只是哪怕，我再一次强调只要走下去就行了，假装不认识它，忽视它，表明与它的不相熟与不相关。
我那时候一定是走了太久了，那大概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想要屈服于汗腺。不只是额头上，整个身体都像是从脸盆里拎起来的厚毛巾，悬置在空气中不只湿淋淋而且不停地散发着热蒸气。
我一边不断地走，一边用胳膊不停地抹去脸上的汗，但胳膊也在不停地出汗，所以结果便是越抹脸上的汗越多胳膊上的汗也越多。
脸上于是像被无数细细的类似于桃子上的绒毛沾染了一样，刺挠得很，又没有丝毫的解决办法。
好在最终那条注定出现的下坡路命中注定般地出现了。
我顺着坡，被一股树叶间突然出现的风裹挟着跑向了渡口。
那个时候正巧船从对面驶来，渡口边站着的一堆大人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了各自的事情。
我跟着他们等待了一会儿，又跟着他们上船，跟着他们下了船沿着一大片沙地走向公路。
是，那条公路就是一直以来也好像没有尽头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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