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和老公正在散步,忽然听见有人喊我。回头看见已死两个月的朋友,翠。
翠三十多岁,人长得美若天仙。年轻时糊涂,做了已婚男人的混账小三。与原配几经厮杀败下阵来,一赌气远嫁大他二十岁的老光棍,并育有一子从此落地生根。
两年前查出乳腺癌,尽管切除了一个乳房,也没能挽回她的生命。唉,红颜薄命。
我跟翠一条街住着,彼此谈得来而结为朋友。她在病重后期感知自己时日不多,有次她轻声细语的对我说:我舍不得你,哪天想你了就来找你玩。
我当即半真半假的回她:你敢来我就拿桃条揉你。
我这会儿也明白她是死过的人但丝毫不怕。她的笑真美真迷人,露着整齐雪白的牙齿。
她告诉我他们那边可好了。你要不要跟我转一圈看看。不想留那你就再回来。
我问她我怎么回来呀?你们那边有汽车吗?
有,你没见亲人给我们烧的纸汽车吗?还有司机呢。不过他们来不了阳间你去找新建,他是专门负责给食堂送菜的。天天游走在阴阳两界,他会有办法送你回来的。
我问老公认识新建吗?老公说他是咱们村的,十年前死于车祸时才二十多岁。你没有见过他。
哦,我想去玩一会,你在这儿等我哪也别去好不好。老公说你去吧别玩的太久。
我一抬脚到了一个小山坡下。到处云雾迷蒙阴森森的啥都看不清楚,依稀可辨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脉,近处的草地上长满嫩绿的刚发芽的小草。
我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咦,山坡上那么多人一排排的安静的坐在那里,像会场,像电影院。他们的面部看不清楚,只有头和脸的轮廓。
最前排边上坐着一家三口,男人二三十岁西服革领白衬衫,像企业高管。
女人是染着黄色的长卷发,打理得油光水滑还有淡淡的清香。她穿着白色的甩帽风衣,下身是黑红相间的格子一步裙。
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坐在爸妈中间。穿着钢琴表演时的礼服配着领结,和一双铮亮的黑皮鞋。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小男孩儿右额头上贴着块四方纱布,看来他是受伤了。我猜想这家人是因车祸来的吧?
再往前走是一幢幢别墅,门前有一个小花园,有园丁在修剪花木。翠走的时候,她老公就是给她烧的这种纸别墅。
雾气越来越重连方向也浑浊不清,不,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方向只有死亡。它接纳着来自阳间的一切美好和罪恶。而阳间的罪恶往往深藏在黑夜,见不得光亮。
我喜欢光亮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没什么好玩的我得回去了,不能让老公等太久。我暗自揣摩着。对了,翠让我去找新建的。食堂在哪儿呢?
偶尔有人从我身边经过,他们就是一个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谁都不认识我。也不知翠跑哪里去了。
婶,你找我的吧?
我寻声过去看见一中年男子,正忙着从货车上往下搬卸一筐筐大白菜。
他转过身来我吓了一跳。这不是新建的哥哥新城吗?他的脸我能看得见,他还穿着一身灰色的工作服。
新城可没死呀怎么会在这里的?新建呢?也许有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吧。还是别问了,万一好奇害死猫回不去了咋办。
我告诉新城是翠让我来找你的。他说知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呢。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活,把我带到一辆小轿车跟前打开后备箱。
婶,你躺在里面,我去阳间办差把你捎出去。千万别出声啊。
我爬进去卷里面刚好容下我。只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我感觉小轿车是行驶在颠簸不平的山路上。
一路上新城不停的跟每个哨岗打着招呼,看来他们挺熟的不会检查他的车。一会功夫车停了,新城打开后备箱说:婶,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我定眼望去,这不是我开始来到的小山坡吗?依然是雾气缭绕的山脉和翠绿的小草苗。
我惊愕着思索着,抬腿一迈回到阳间。天上挂着正中午的太阳,眼界豁然开朗,远远的看见老公正向我招手。
我冥冥中意识到,我像这正中午的太阳离死亡还远吧!
早上醒来夜里的梦境如此清晰。
我问老公新城该喊我们叫啥?老公说他喊我叔。天啊!我跟他见面都没有打过招呼,根本不知道他该喊我婶的。太不可思议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老公跟他几个老铁约好一起聚聚。我们不远处就是吕梁风景区,我伙同左邻右舍结伴上山游玩。
途经翠的坟墓我在心里默念:翠啊,一百年后我来陪你,别再来找我了好吧。
在外疯了一天又累又饿。我刚想弄饭突然感觉肩膀一紧,像有重物压在身上抬不动手臂。接着头晕眼花呼吸困难。我怎么啦?也没吃任何东西不会中毒?得了什么急病?
这时老公回来了,他东倒西歪的准是喝多了。他摸到床前往床上一摔睡死一样。
我想喊他,嗓子像有什么东西堵住怎么也喊不出声来。两条腿沉重的像灌了铅带着镣似的迈不开步子。
但我的脑袋非常清楚,非常理智。
我挣扎着蹲下身来用手扶着地,一点一点慢慢的爬到床前。用几乎脱虚的音量对老公说:起……你起来……我难受……我要不行了。
他强睁着醉眼,伸来一只有气无力的手:哦,难受,来,抱抱就好了。随即打起呼噜来。
看来他是指不上了,这大年初一给谁打电话都晦气。还是自己救自己吧。
正好床头柜下面抽屉里全是常用药,管他对症不对症,用颤抖不稳的手抠了一大把,艰难的挪到茶几边倒水吃下去。
吃着吐着撒着,不知道吃了几颗进肚子里,不知道到底吃的啥药,也不知哪来的犟劲往沙发上一躺,管他奶奶滴,生死由命随他去!
两秒钟就这么快,我顿时全身轻松满血复活!从沙发上跳起来,这才发现满地狼藉。
床头柜抽屉打开着,药丸撒的到处都是;茶几上的水向四处蔓延流淌到地板上,几颗药丸在随水飘动;杯子歪倒在沙发边。
头发怎么湿漉漉的?我急忙跑到洗手间,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镜中的我脸色苍白,长发像雨淋了一般全湿透了,有几缕紧贴在半张脸上直到脖子。我把外套脱掉里面的衬衣也是湿的。
我他妈到底怎么啦?难道刚才是黑白无常索命来了?或是翠来找我去她那玩了一会儿?
哦,想起来了,我是中午正当年的太阳。老子命不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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