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晚上躺在床上，看着一束月光从灰白色窗帘之间透过来。这个80平的房子，小婉整体的装修风格是灰白两色。白色的墙壁一尘不染，灰白的窗帘。床头柜据说是鸡翅木，小婉也不知道是不是。
当年为了买家具，小婉因为没有太多的钱，只好去二手市场淘，不曾想运气很好，刚好有一家古典家具店因为要迁店，便宜出售一套中式家具，价格很便宜，小婉图便宜，买下了整套的家具。和她这灰白两色的装修风格，显得很协和。
小婉没有买当时很火的高层房子，而是选择了小低层，这个房子总共六层，而且前几年还改装了电梯。砖瓦混合的旧式楼房，小婉买了靠近河边的一套。
有时透过窗户能看到，清澈的河水，孜孜不倦的奔腾而去。那个时候没有修滨河路，河边零星的柳树、白杨树冬天被风吹的飒飒作响，宛如妈妈的摇篮曲。河边治理也差，有时也会是臭气熊天，河边各种垃圾堆积在一起。
小婉也是无奈之中的选择，她手里的钱只够买这样环境的房子，最主要的是当时购房时，这里的房子是整个城市最便宜的。
当然现在修了滨河路，两边种着各色花木，晚上已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现在晚上灯火辉煌，每天在这里散步，遛弯，遛娃，遛狗的人络绎不绝。打破了昔日的宁静，昔日黑漆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小婉有时感慨，人生如此！夫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那时小婉自我安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看着月光，听着窗外各种嘈杂声，有人唱秦腔，有人哼着儿歌，有人吹着口哨，也有人在拉着二胡，各种声音混合一体。今晚竟然还有人唱起来京剧、豫剧。滨河公园是越来越热闹。不知道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小婉，有多惋惜，听不到河水声了，也不听不到艄公的号子声了。河边有一道风景线的项目，沿河漂流羊皮筏子，能听到号子声。
爱迪生发明了电灯，照亮了人们夜晚的世界，也让很多人昼夜不分，打破了日落而息，日出而出的人类依从自然的生活规律。
小婉不由得拉回思绪的缰绳，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高仿的齐白石先生的一幅虾画，画中只有三只半虾，落款九十岁白石老人。
这个家里，她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挂了几幅名人书画，不过都是高仿的，没有一件真迹。要是说真迹，可能她绣的《兰亭序》也算是真迹了，她一针一线，手指被针扎了好几个洞洞才完成的。
有一次小婉生病，李浩带着熬好的米粥来看她，一进门，李浩带着有色眼镜，看着小婉的家，不断的说：“有文化人呀！我是进入到文化人家里了。这到处是字画，纯手工的家具，有文化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呀！”李浩那股子酸浸全身的样子，小婉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她当初是没有钱，误打误闯的置办了这些家具。
不过小婉的齐白石的那幅虾画，卖家说是荣宝斋的木板水印。那副画纯属偶然，小婉一个人瞎逛夜市淘的。感情失败的小婉，自嘲别人约会的时间，她就去逛夜市淘东西。
不知不觉小婉进入了梦乡，清晨起床的闹钟，嗡嗡嗡的响起来，小婉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5点。在床上稍微停留了几分钟，小婉爬起来。悄声的窜进厨房，开火煮粥，姥姥在家里，她要在上班之前给姥姥准备早餐。
然后又飘进洗手间洗漱，姥姥年纪大了，睡眠很轻，小婉一举一动都让自己如同空气般存在，不弄出一点响动。
洗漱完毕，小婉看看快熬好的粥，又看看昨天晚上准备好的菜，麻利的倒油清炒出来。小婉喜欢吃麻辣的食物。姥姥在家，她只好清炒西蓝花，清炒芥蓝，然后准备几个小咸菜，咸鸭蛋、鸡蛋。看着已经发好的面，本来是要烙饼的，但是小婉突然想起来，她好几天没有吃油条了。顺手往锅里倒油，炸几根油条。剩下的面，姥姥中午烙饼也够了。一会去楼下买豆腐脑回来。
早上要吃的像皇帝，平时早上也是四菜一汤，麻辣炒两个时令蔬菜，两个咸菜，一个粥（小米粥，大米粥，紫米粥，八宝粥，二米粥，玉米糊糊，燕麦片等等）。
“小婉，记得今天请李浩吃饭，有些事情说开了好。”姥姥在隔壁屋喊着说。
突然听到划破晴天的声音，小婉还被惊着了。机械的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一会姥姥洗漱完毕，小婉看着姥姥一身紫色旗袍，比她这年轻少女还爱美，心中不由得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有经历过富家小姐的训练，穿着简单随便，什么时候能像姥姥这样，一辈子穿戴整齐，一丝不苟，描眉画眉，涂上淡淡的口红。
“姥姥，您这是打算去哪玩呀！还是参加什么宴会去呀！在家穿着旗袍，您不觉得麻烦吗？”小婉看着姥姥如此的打扮，不由得脱口而出。话出口了，小婉才意识到失礼了，她不该如此说，显得太没有教养了。懊恼的捂着眼睛，做出自我惩罚的模样。
“好了，我可以原谅你这次没礼貌了，一个小孩子家，整天死气沉沉的，一点活泼劲都没有，整天穿着黑黢黢的衣服，就不能穿点带颜色的衣服吗？黑白灰，到处是黑白灰。”姥姥扶着金丝边的老花镜，看着囧着的小婉。接着没好气的说：“我花钱，今天有人来将这些黑黢黢的窗帘换了，你屋里换成粉色的我这个屋里换成浅蓝色的暗花。客厅里的窗帘就不换了，不过客厅里茶几、书桌要铺上淡色的桌布。”
小婉目瞪口呆的看着姥姥，这个姥姥这次来，不是住几天了，而是要毁掉她的房子呀！这房子被姥姥那么一折腾，还不变成幼儿园了吗？
心里流血呀，又不敢违拗，小婉想着她晚上回来，家里变成花花绿绿的幼儿园的氛围。半开玩笑的说：“姥姥，我要不今天去孤儿院一趟。……”故意省略后边的话语。
“吃饭，去幼儿园就好了，去孤儿院干什么呢，什么时候去幼儿园我就开心了。”姥姥一边回着小婉的话，已经坐到桌子前，拿起筷子准备吃早餐了。
“去修女院。”小婉心里嘀咕着，不觉声音有点大，被姥姥听见了。姥姥看着杵在厨房门口的小婉，轻轻的笑了一声。
“吃饭了。去上班。”姥姥做完餐前感谢，已经开始喝粥了。小婉还在嘀咕，姜还是老的辣呀！慢吞吞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又放下，她还没有给姥姥剥鸡蛋呢。顺手拿起碟子里的鸡蛋，迅速的给姥姥剥了一枚鸡蛋，放到姥姥的小碟中。又麻利的给她剥了一枚鸡蛋。重新拿起筷子，还穿着睡衣的小婉，早饭吃的很狼狈，姥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就是灰姑娘，上不了台面呀！
以后她也不能穿着睡衣做早饭了，要穿着正式一点的家居服做早饭。不能这么邋遢，简直活的成了难民窟里的难民了。
终于吃完早饭了，小婉收拾碗筷，姥姥在一旁发话了：“一会我来刷碗，收拾一下准备去上班。”
小婉看着姥姥，心里说：“公主您还是看会报纸或者书吧！”但是不敢说出口，笑嘻嘻的说：“没事，姥姥，这些粗活就交给我干吧。”
小婉再一次飘进厨房，以最快的速度刷碗。就两个碗筷，三个碟子。其他的用到的锅碗瓢盆小婉早已经在做饭的空隙刷完了。
干完厨房里的活，小婉像猫一样溜进自己的屋子，换衣服，重新洗脸梳头，一切收拾妥当，拿起包包，准备上班去。
姥姥还在客厅里看报纸。这年头能看报纸的人真的不多，不过小婉还是每年都会订几份报纸，就是害怕姥姥来了，没有报纸看。
每年订报纸时，小婉觉得有点割肉，她又不看，简直是浪费钱，订报纸的钱，她可以买双鞋呀！
看着埋头看报纸的姥姥，小婉没有吱声，溜出门，轻声的关上门，一路小跑的蹦下楼梯。
下楼梯不远处就看见，李浩在他的雪白色爱马前，等着她。小婉看着一身灰色西服的李浩，打着深灰色领带，雪白的衬衣。
小婉极不情愿的飘到李浩前，故作惊讶的说：“李总，今天怎么出现在这个贫民窟呢？”
李浩看着小婉，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凹凸有致的身体，白皙的皮肤一点不染尘埃。一双似笑非笑的柳叶眉，丹凤眼明媚清澈的如同河水般。灵巧的小手，左右无名指终年带着一枚蓝宝石（小婉淘来的，不上百元）戒指。每一个手指头如同葱白般水嫩。带着戏虐的口气应声道“贫民窟有我的最爱呀！要不我们换一下房子，你住到市中心，被您成为‘富人窝’我的房子里，我住在这里。”
“不换，我是平民不能僭越，平民要有平民的样子，这在大秦朝，我就是黔首，怎敢和贵族同肩呢？”小婉头摇的如同拨浪鼓。
“小婉，满血复活，口下不留情呀！”李浩停顿了一下，看着已经摇头的小婉，一种爱怜之情，不由得升起来，这个前几天因为相亲被人耍了的女孩子，看着世界都快黑暗了，整天看着一切都不曾输入她的眼帘中，周围的一切如同空气存在。这几天，虽然还有点疲惫，还拖着大眼袋，不过精气神已经好很多了。“要是我们两个结婚，一定会生一个帅气伶牙俐齿的小朋友出来，前几天听说您老佛爷打算领养一个孩子。”李浩目不转睛的等着小婉，漫不经心的说着前几天小婉去孤儿院的事情。
其实小婉是去给孤儿院的小朋友上书法课，不曾想被老巫婆传的沸沸扬扬，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又没有多余的钱，买颗精子来生个孩子，只好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孤儿，防止以后老了，有人养老送终。等等之类的话语。……
小婉笑笑，看着周围陆陆续续上班的人，转动着眼睛，歪着头说：“有一个女演员曾给海明威写信说，要是他们结婚，生一个有海明威的头脑，她的容貌的孩子该多好呀！海明威回信说，要是生了一个有你的头脑，我的容貌的孩子，岂不太惨了。”
李浩看着小婉，嘴角挂着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这个损友，会好好说话。
“上班，灰姑娘，今天王子亲自接您上班。”说着，李浩已经打开车门，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扶着车框。
“谢谢！”小婉钻进了车里。今天他们要去处理一个项目的后期收尾工作。
李浩专心的开着车，小婉眯着眼睛，继续补觉，其实小婉是在脑海中过着项目所有的流程。很多人都觉得小婉一上车就睡觉，小婉也不争辩，也不解释。老巫婆有次说小婉，不会开车，出门就打车，多麻烦呀！
小婉有小婉的打算，这个城市很小，打车费很便宜，总之出门打车，也不会比养一台车便宜很多，而且还可以看书，想事情，要是她开车，就得全神贯注的开车，最多是听听音乐，就不能想问题了。
李浩看着已经斜躺着的小婉，呼吸均匀，头依偎在椅背上，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很想依偎在他的怀里。不知道载着小婉，行驶在这座城市多少次了，以前没有那种感觉，也没有那种想法。
小婉是他工作的搭档。自从几年前，小婉从海滨城市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他的公司，最近这几年的很多项目都是他和小婉共同完成的。小婉是他的臂膀，可是现在这个臂膀要高飞了。
还有几天，小婉就正式离职，有人说，小婉会重新去那所海滨城市，重温她昔日的感情，重新开始她新的生活。
路边的柳树垂丝绦，绿化带上各色的玫瑰花争先恐后的开着，百放齐放。小城市偶尔会堵车，不过现在大家都文明了许多，会让行人先走，这样不拥挤太多的行人，车子行驶虽然慢，但也比堵车好很多。
是冤家早晚聚头。果粉是今天项目的验收人，这个很多年不曾见的人，现在也要见面了。
这个城市很小，不过他们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转，不曾有任何交集，可是最近果粉高升了，作为这个城市的一个区的负责人，自然会和小婉有交集了。
果粉看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穿着十厘米高的白色高跟鞋的小婉，小婉还是他曾经的小婉。不由得想起陆游遇到他的前妻，写下那首诗词来：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李浩看着上身穿着淡蓝色小格子衬衣，黑色中式裤子的王书记。（果粉是小婉一直叫的名字。果粉真实的名字是王乐国。）
慌忙上前和王书记打招呼。果粉也是礼貌的还礼，眼中只有小婉，好几年不见了，这几年他不敢打听小婉的任何消息，一切都封闭起来。他现在有家室，岳父是他的最大领导人。
小婉，只是礼节性的点点头，并没有上前去打招呼。现在小婉是配角，老巫婆才是李浩身边的得力助手。
老巫婆看着王乐国一直看着小婉，半开玩笑的说：“王书记，这眼光真好，我们蒋孝琬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坯子呀！要不今天让她陪王书记多喝几杯。”王乐国才意识到他的失态。依旧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乐呵呵的说：“肖总，我现在打算要二胎，不能酗酒。还望肖总高抬贵手呀！蒋孝琬是我故友。”王乐国很护短，虽然小婉不是他的枕边人，他也不容许他人随意的说三道四的说小婉。
老巫婆一脸蒙圈，蒋孝琬和王乐国是故友。这个世界要重新刷新三观了，王乐国的老丈人，太厉害了，她老公也是低三下气的百般讨好。
果粉漫步的踱步到小婉眼前。依旧笑呵呵的说：“多年不见，故友依然青春永驻呀！我都成了中年油腻大叔了。”
小婉看着果粉，一头油腻，的确是油腻大叔，低声细语轻笑一声。回了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小女子胸无大志，心广体胖呀！王书记日理万机，为民操劳，您受累了。”
老巫婆看着应对自如，而且很巧妙的回答了王书记的话。在场的其他人员，也有几个认识小婉的，不由得点头称道。
“才女就是才女！厚颜求一幅墨宝。”王乐国昨天去孤儿院，看见小婉的作品了，今天就要墨宝。他是想要一点留念。
“墨宝，小女子，不敢献丑。”小婉不想和果粉有任何瓜葛纠缠。
王乐国看着小婉，笑笑。不在吱声。整个项目进展还算顺利。
中午王乐国有事先走了。
老巫婆靠近小婉，开始新的打探。“小婉，和王书记很熟吗？”小婉看着穿着一身焦黄色斜纹连衣裙的老巫婆，再看看她那一张苦瓜脸，笑笑，不言语。
李浩，走过来用戏虐的口气说：“小婉同学当年差点进了外交部。走吧，外交家，先填饱肚子吧！”
留下老巫婆发愣。小婉同时可以处理三四件事情，她一直怀疑小婉是经过专业训练，现在看来她的判断是对的。老天怎么如此的不公，蒋孝琬什么都好，穿的好，吃得好，用得好，遇到的人也都很上层面。为什么她就不行。家庭事业都没有大的起色。好不容易通过姐夫的关系，重新就业。遇到蒋孝琬这个下属，她已经绞尽脑汁，终于撵走了。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之情。
小婉那句话，时刻浮现在她的脑海：“人在做，天在看，我蒋孝琬所做天地可鉴，问心无愧。”
姥姥看完报纸，就去逛街，她要给她的外孙女购买几套有颜色的衣服，不能老是穿着黑白灰的衣服，要穿的有点颜色的衣服。姥姥，给小婉买了一套大红色的连衣裙；一套墨绿色的长裙外搭一件宝石蓝的小褂；一套中式的粉白色衣裙；一件浅紫色小暗花的旗袍，一件中式的粉红色的禅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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