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好痛
阳台的花盆还有一个闲着,爸爸问喜庆想要朵什么花,她说要蒲公英。爸爸说哪有人种蒲公英的,“不嘛,我就要”,于是爸爸在楼下院子挖了株小蒲公英栽在缺了角的花盆。
老李在单位挺闲的,单位其他人也挺闲的,事少。于是单位里大多都要给自己搞个爱好,有擅长扑克麻将的,有专于喝茶聊天的,前年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给单位分了一大批花盆,又没见什么下文,于是老李就爱好花花草草了,这算高雅的。老李就是喜庆的爸爸。
起先自然是种一盆死一盆,后来植下许多,伤亡大半,但总算有几株歪歪扭扭的,没见倒下,再过年许,老李就成了小半个专家。喜庆看见她爸成了“李师傅”就明白了,你要是叫小张,烧锅炉,烧个一年半载就烧成老张,可以被叫做张师傅了,张师傅就是烧锅炉的专家。写文件写上些时间,也从“小”到“老”,不过不能叫师傅,得叫老师,那也是专家。你看各行各业现在都兴叫老师,都是专家。
老李单位的楼虽然旧,但地方大,大院里阳光好,什么都长得茂盛。可老李家里就不行,早年分的房子,老李老实,房子就也老实,守着一边紧挨着旁边的楼,采光不好。但阳台那数盆花不老实,总想要探头向外望望,于是身子斜拧着长,老李说这是花平时不见多少阳光,所以都要向亮的地方长。喜庆她妈就说他,这花都能分出好赖,知道屋里黑不咙咚,就你傻,看不出来,要了这么个破房。老李拿绳子系住细得可怜的花枝,想让它们收收心,但这花不从,下半截身子叫绳子拽回来,上半截还要向外长。
喜庆觉得那样不好,等时间长了那些花都歪歪扭扭的,自己那盆蒲公英每一枝都要长的直直的。于是每天她都要把花盆转转,蒲公英刚把身子斜一点点,天一亮就纷纷发现自己怎么是向屋里扭了,它们赶忙向窗外扭一扭,这样身子就都是直的。野蒲公英没个样子,家里的可要规规矩矩,每一枝都要做个淑女。可后来蒲公英还是歪了一些,喜庆觉得这是孩子大了,性子变野不听话,一生气说就任你们野去,第二天一起床却又转花盆了。
花盆都是土陶色的,并不好看,但别的花至少坐在个完整的花盆里,蒲公英的缺了一角。喜庆说这样不好,蒲公英凭什么要受罪,于是嚷嚷着叫爸爸换花盆,老李说植物经不起这样折腾,硬要换没准就死掉了。喜庆没办法,就只能找这个花盆的好来安慰蒲公英,你看有了这个口子我就知道每天给你们转多少,它们没这个口子就要被拴起来。蒲公英应该是听懂了,没几天就忽然开出几朵小黄花来。喜庆欣喜异常,给每一朵还都起了名字,老李把那些开得各式样色、大大的花都见腻了,忽得看到这几朵小黄花也觉得好。
蒲公英是淑女,白天黄灿灿的,到了晚上却自己收起来。喜庆觉得有意思,只要闲着就盯着蒲公英花们,有时瞧了一整天,不知不觉就发现它们怎的就收起来了,有时候隔大半天看一眼,这样就明显了,中午蒲公英花们舒展得热情,傍晚再一看就瞧见它们快要合拢在一起。这天老李要把家里的花拿出去晒晒,喜庆说爸爸可不敢把蒲公英拿出去,没准它们要变成降落伞了。结果那天风雨来得蹊跷,拿出去的花都叫一夜风雨蹂躏,看着就快香消玉殒的。在屋里的蒲公英们像知道了什么,晚上合起来的花苞们,头上都戴着白毛,喜庆知道她等的时候要到了。
第二天,朵朵蒲公英们开成白白的一捧一捧,喜庆站在暗暗的屋里头,看了许久。忽然,她拉开窗子,一口气,所有的种子搭着自己的飞行器摇摇晃晃在阳光里。光溜溜蒲公英花枝都站得直直的,喜庆觉得自己是个淑女。
2016.10.19 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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