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
你好!
见字如面!
从酒店到社区,有种被押解回家重刑犯的感觉。社区人员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礼貌而又严肃。
舒老师也不避嫌,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等我,一纸封条,两个人开启三天的圈养。
看着沿院墙栽了一条直线的青葱,汗颜。
孝顺,不过就是个顺字,随她去吧,开心就好。
想想自己确实是不孝的孩子。自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活驴似的,没少气她。原本有副好身板儿,不像我哥三天两头地大病小情,虽然气,但不忧。可不想最终竟然来了场大的,把半颗胃和癌细胞留在了美利坚。她一夜白头都是我的罪孽。
前世的冤家,这世的母女,她有时会这样感慨,认了命的无可奈何。
我把在国外夹私回来的种子给了她。是这八个月走过的地方收集来的,蔬菜和鲜花。也没管什么经纬度,她能种出来什么就是什么,能活多少就多少。
舒老师作为一名资深的城市出身的,退了休的高级知识分子,在种草养鸡上有着意想不到的天分。
娇弱的乌鸡在她手底下居然熬过了零下24度的冬天,雄赳赳气昂昂地和红羽黑尾的大公鸡抢对象,被箝得掉了一地的白毛,差点成了贵宾鸡。
蝴蝶兰也下了神坛和野百合一起混在院子里争芳斗艳。
这天分和运气,与她养孩子有异曲同工之处。佩服。
舒老师的手艺这些年没什么长进,手擀的面条依然是粗细不一,良莠不齐。好在妈妈的味道,本身就是味蕾内定的最高等级。吃得舒服。
每次回家舒老师从不问我要吃什么,因为第一顿,只能是面,就像离开时必须是饺子一样。
所有的牵挂和祝福,期盼与喜悦,都在这上车饺子下车面的俗语里。
果腹之后,厚着脸皮看着舒老师收拾碗筷,在老妈身边就是这么容易失去所有的生活技能,变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啃老族,还是这么的心安理得。
舒老师毕竟是老了,有了老人的通病,喜欢唠叨,反复无常。
我斜倚的沙发边上,她放了一杯不知是什么内容的养生茶,还有切好了的水果和点心。
这次出去减了五公斤,给她预留出了发挥的空间。一如既往,她会在叮嘱我控制体重的同时采用填鸭似的投食方式。
我拍了一张尖下颚的自拍照发给二哥他们,来证明膀大腰圆非我所愿。
书房里你的书,墙上的医训,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你的照片,和你的一亩三分地儿都给擦的亮晶晶的,舒老师居然还给你添了新物件儿,小铜烟炉里烟雾缭绕,檀香的味道。
她还没来得及和我唠叨老年伴儿的话题,因为傅局实在攒了太多的过失,讨夫檄文刚过了序言,她老人家就累了,catnap去了。
我有预感,她已经原谅和接受我们了。
我们没有孩子,在我看来,母女之役,如果狠得心来等,最后缴械的还是无条件爱着孩子的母亲。对着这么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我,她老人家心里可能早就挂白旗了。 明摆着的霸凌,我的不孝。
我趁她睡觉,悄悄地在她身边躺了一会儿,看着她不再笔挺的脊背,和一头银发。
违背了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我必将会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境遇而悔恨余生。
小春,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很久了,如果舒老师没了,傅局也走了,世上再无所坠心的牵挂,我是不是就可以去找你了?
六哥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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