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同龄人中,很多都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和奶奶特别亲近,可我不一样,我从小就和奶奶不亲。
奶奶有四个儿子,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三个叔叔家各生了一个儿子,只有我一个女孩,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里,在奶奶那里,我是没有存在感的。包括我们家,她都是不曾帮衬过的。
在我八岁那年的一天,爸爸妈妈去姨姥姥(妈妈的阿姨)家走亲戚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妈妈让我中午去奶奶家吃饭。可我几乎没和奶奶一起吃过饭的呀,就宁愿选择自己做饭,至今我都记得,我做的是手擀面,把手擀面切的和油条差不多,好歹是熟了的。可就是这样,我都不愿意去奶奶家。
读高中时,我家经济条件不好,奶奶说,一个小女孩上那么多学也没什么用,可以早点去打工挣钱,减轻家里的压力。当时,我觉得奶奶真坏,怎么能有这种思想。再加上爸爸当年是考上了大学的,因为家里穷,爷爷奶奶没让爸爸读大学,让爸爸去挣工分,爸爸读完高中就没再继续读书了,我心里对奶奶又厌恶了几分。可奇怪的是,当我考上大学后,奶奶却非常开心。
我读大学的时候,我妈和我爸都在外地工作。放暑假时,我要去我妈那里,可去之前,我要先回家里接我的妹妹。此时,就只能在奶奶家里吃饭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奶奶烧的菜都是我爱吃的,奶奶不是不知道我爱吃什么的么,鼻子开始酸酸的。
我妈爱吃皮蛋(鸡蛋做的那种),可外面很难买到,妈妈说,如果家里有,就让我从家里带些过去。我和奶奶说了,奶奶说她去买,骑着三轮车就出去了,那时,奶奶年近八十。
等奶奶回来时,很失望地对我说,她没有买到皮蛋。我说没买到就不买了呗,可奶奶却说:“不行,你妈妈从来没问我要过任何东西,难得张一次口,无论怎样,我都得给她买回来。”听后,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不知道骑着三轮车来回一共跑了几十公里,最后硬是把皮蛋给买回来了,她脸上的笑容,哪是老人,明明是个孩子呀。
再后来,我在外面工作,很少回家,每次回去的时候,总喜欢给奶奶买点吃的,或者直接给点钱,奶奶总能笑得像花儿一样,其实,她们的要求总是那样的简单。
有一年,妈妈的胳膊断了,可她要带我侄子。我很多时候会打电话问妈妈,能不能忙得过来,妈妈常说,当然可以,你奶奶经常过来帮忙。我一直觉得奶奶不曾照顾过我们兄妹三人,可却在更晚的一辈里心疼了起来。
奶奶一直觉得她活得很幸福,她说比起饥荒年代,现在的生活真好,想吃什么可以吃什么,想穿什么可以穿什么,最重要的是儿孙满堂。
爷爷八十二岁时得了胃癌,奶奶比爷爷还大了三岁。八十二岁高龄,连医生都说,手术有很大的风险,可若不手术,估计只有三个月的时间。爸爸兄弟几个都在医院陪着爷爷,奶奶一人在家,我想,奶奶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可奶奶却说,到了这个岁数,生死有命了。她该吃吃,该喝喝,看开了一切。所幸,爷爷的手术安然无恙。
我的奶奶呀,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着农村妇女的封建思想,却也有着智者对万物看透的情怀,她像个老人,又像个小孩。
突然,很想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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