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这个,这个周王室的新都,不知平王是否还会记得?祖先们为了周天下秩序稳固而修建的这个通向东方的桥头堡——成周(洛邑),如今却成为王室最后的避难所,一切都是如此偶然——不知周公可曾想到。也许,我猜想平王时常在半夜惊醒,无法入睡!孤寂,失落,空虚,成为他每日的习惯。为什么呢?一个人在离开了载有祖先的灵魂与荣耀的土地之后,没有了精神的寄托,如同走在了黑暗的长巷里,不见未来与光明!平王的心中也许就如同这般。但他没有办法,东迁是唯一的选择。他可以选择在新都中继续祭祀他的祖先,可不知道被自己抛弃在那块土地上的祖先还会享用自己的供奉吗?他不知道!一个人最困难的不是去做选择,而是没有选择可做。他唯一可做的就是用自己还尚存权威做一点——祈求祖先的原谅——允许秦人打败犬戎,收回故土,可是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以此土封秦建为候国。(注:《史记.秦本纪》周避犬戎难,东徙雒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曰:“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这是他最后的努力!一个无奈的,可伶的王者。
他,一个体会着离开故土,离开祖先的痛楚。可他不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他还有他的天下。当他仓促的离开时,不会想到,这场战争将祖先的荣耀与光辉击的粉碎,破落在关中大地上,成了废墟。当他在试图捡起来时,却发现已然不可能,这辉煌再也不属于周王,周天下了。而周天下正随着他的东迁,从中国的第二阶梯到了第三阶梯——从高到低,也如那黄河之水一往而东,不再停留脚步,最终一去不复返。我们也许会发现,秦人正在周王室的故土上积极而艰难的重拾那些已然融入大地的辉煌的碎片,对于此,我们可以看做,他在努力完成周王的最后一丝牵挂,或他在努力的顽强的生存,就算如此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会有什么用处?可我们再过个五百年,我再去看,一个辉煌荣耀的新的太阳从西方——周人的故土上升起。而在这五百年间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代表着旧的太阳的周王室,如同那落日,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下。
也许,我们要说,秦人为什么可以在这个印着周人痕迹与记忆的土地崛起,举起新的太阳?这不是偶然,亦不是神话,而是事实,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秦与周都是从西而来,不像夏与商。他们在这里完成自我的华丽转身,再从这里一统天下,而建立的两种秩序,都是我们历史上最耀眼的太阳,而秦这个太阳,正是被周所孕育的。也许,从周开始,就奠定了我们这个民族的气质——秩序成为一种追求,一种生活方式。而秦在战乱五百年间,苦苦探索,最终完成了另一种新秩序——帝国制度。一切都是这么相似!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回首,回首到那个周王承受天命,建立天下秩序,找到那种给了我们民族气质的东西。
走吧,回头看!去见一见他们!
(二)纣王的头颅掉了
牧野之战,奉天承命的纣王【注;《史记殷本纪’》 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遭遇了背叛,失败了,仓皇而逃。逃回自己的都城,朝歌,钻进宫殿。没人知道这时他有何想法!也许,是痛苦,懊悔……他的对手是曾经的臣子。
随着武王的军队,进入朝歌,他没有做出任何的挣扎,唯一做的便是,披着宝石,走进那个不知道何人点起的火坑。没有人去阻拦,也没有任何话语留了下来(起码史书上没有记载)。他为什么这般的从容,一生信奉我生不有命在天乎,难道这次真的相信了天抛弃了他?我如此想。
周武王,来到这个商国都,宫殿,没有丝毫去注意它的繁华与美丽,径直来到纣王处所。也许,他想亲手砍下纣王的头颅,也许他想复仇。但是面对着葬身火海的这位王,他没有了机会,只有选择了亲自射三箭并用剑击之【《史记.周本纪》王自射之,三发而后下车,以轻剑击之】。并砍下了他的头颅,悬在了白旗杆头。【《史记。殷本纪》周武王遂斩纣头,县之大白旗】这里我们不禁要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促使武王可以在熊熊烈火中找到纣王的尸体?没有人知道,或许将成为千古之谜。
我们要注意的是,武王亲自用黄钺砍下纣王的头颅,并使用的黄钺。这是为什么呢?也许黄钺即使武器也是权利。他亲自动手是现示天给于他的权力吗?还是为了手刃仇人?(有人说,这位王杀了周文王,而最终以讹传讹为他的长子伯邑考,当然这只是猜测)我们不得而知!这是千古疑云。
就这样,纣王死了。
就这样,武王踏在了纣王的头颅上,开始走向天下共主的位置上。
纣王的死,也带着商王朝走到了历史的终点,而周武王,正踩着商王朝的躯体从西方升起,并最终照耀华夏大地。
这位王,周人谥号纣,后世随之称为纣王。所谓纣者, “注贱仁多累曰纣【《吕氏春秋.功名》】,“残义损善曰纣”【蔡邕《独断》】。总而言之,纣就是代表着恶与不好。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胜利者手中笔头是如此的毒辣,借着死无对证的事实开始了有目的,重新诉说另一种历史。正如下面所记载:
周武王姬发,曾经说,“如今殷王纣竟听任妇人之言,以致自绝于天,毁坏天、地、人的正道,疏远他的亲族弟兄,又抛弃了他祖先传下的乐曲,竟谱制淫荡之声,扰乱雅正的音乐,去讨女人的欢心。
史记记载了他的种种罪恶,他嗜好喝酒,特别宠爱妲己,并让乐师涓为他制作了新的俗乐。他多方搜集狗马和新奇的玩物,填满了宫室,又扩建沙丘的园林楼台,捕捉大量的野兽飞鸟,放置在里面。他对鬼神傲慢不敬。他招来大批戏乐,聚集在沙丘,越来越多的诸侯背叛了他。于是他就加重刑罚,设置了叫做炮格的酷刑,让人在涂满油的铜柱上爬行,下面点燃炭火,爬不动了就掉在炭火里。【注《史记.殷本纪》改写】
诸子百家,也多有贬词,有如,墨子说,从前的殷王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但他对上咒骂上天,侮辱鬼神,对下殃害残杀天下万民,抛弃父老,屠杀孩童,用炮烙之刑处罚无罪之人,剖割孕妇之胎,庶民鳏寡号陶大哭而无处申诉。等等,此例子多之又多。
从上综合看,我们可以发现,这些历史记载充满着对比,与贬义。这是从周开始的历史记载,到最后越来越甚。这个纣王,就是周以自己的语言描述的。那么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位王,帝辛,商族的名字。这是商族人自己的称呼,辛是他的名字,而在名字前冠以帝是何意呢?据已经发现的甲骨文与史书资料来看,商王朝的君主之前都有,如帝文丁、帝武丁等。商人,这样做有着自己的道理,他们将君权与神权都集于一身,即君主与祭司。这将天与人间的交流归于一人【注,参考胡厚宣、胡振宇:《殷商史·商王称号》)】。
通过卜辞,我们发现,帝以人类主宰的身份反复出现。后来,有演变而变为上帝、天。宗天,意味着对自然神的虔诚崇拜。殷人祭风雨,山川,星辰,土地。信鬼神,并以生活事实问之以鬼【注;参考冯天瑜、何晓明、周积明《中华文化史》】。方法则是占卜。这也导致了后世流传的甲骨文——中国文字的雏形。而他们在君主前面冠之以帝,则是将君主作为上天与人间沟通的桥梁。
以上就是,对于这位商朝最后一位王的两种不同身份解读。我们发现,商人尚鬼,以酒祭拜祖宗,而帝就是祖宗这个神与人间的沟通桥梁。
周人在《尚书.酒诰》告诫周民严禁酗酒。在这里我们可以得出另一种信息。或许,我们可以回答周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酒,代表着商的尚鬼文化与宗教祭拜。而我们后来发现,周人敬天保民。在商文化中,我们可以看见,帝辛可以随意杀死俘虏战俘,并以他们祭祀祖宗,而在周文化中,这并不是保民之为。于是他们用他们的文化语言标准,衡量这位商朝的君主,便以纣字谥号。当然,也在对比,周王获取政权的合法性。周王保民,因而有德,便得上天的眷顾,而商尚鬼不保民,没有得,便失去王命。当然,这只是在周的文化语言中。这也许是两种不同文化的冲突。在这个中,我就不难发现所谓周王酒池肉林的荒谬。当然还有女人与纣王的淫乱,但当我们可以发现妇好与武丁的事例,就可以发现也许女人在商文化中有着别具一格的故事。突然间,我们突然发现周幽王的事迹与此如此相像,不知周王朝的建立者们可否想到啊?
是的,纣王的头颅掉了。
他掉的不光是他的头颅,还有属于他的权力和他的部族国家,属于他的文化。
是的,周武王,必须砍掉他的头颅。夺取的不仅仅是他的权力与国家,还有他的文化。
他们,在那一刻,完成了权力的交接,王朝的过度。但是周王室刷新商文化的痕迹的努力还在继续。建立属于周王室的秩序的努力还再继续。
“天命靡常”又给周人怎样的改变呢?它又给了我们这个民族与国家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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