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小孙孙，就从花市弄来几尾小金鱼，以给之增添些乐趣。
鱼的日常打理，自然是我的了。如此，才读出了些鱼的不容易，鱼的悲凉。
因为，鱼缸偏小。虽然对这些观赏鱼来说未必在乎，(人类一惯的逻辑)摇头摆尾的游弋，还似乎很快乐？只是这把掌大的浅滩水域，无异于原地踏步走的游戏。没有大西洋，也不是太平洋，荷塘都不是。
如何去，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虽也未见得它们抱怨，却凭良心，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每每想起，就觉得对不起它们。
由此，想到了我自己。在一份又一份日出日落中重复，原地踏步，上帝的眼里，也几尾观赏鱼么？
就自伤感，也应该留一份对不起，给自己。
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鱼缸。既没有加氧泵，没有过滤器，也没有水草。海藻画都不是。
只只几枚鹅卵石的陈设。世上哪有这般的待客之道。
如果爱不是鱼缸，情也别要缺氧啊。
还有鱼缸换水的问题。水管里吐吐出来的消毒水，虽也象征性地晾晒一两日才用，而什么时候换水，要看水的颜色变化，看沉淀物的浓度，或者看鱼们的欢实度。一如观察尿毒症者的透析指标。
可怜这些鱼们不会像猫，饿了对主人蹭近乎；像狗，摇尾乞怜于主家。甚至像猪，饿极了就翻毛，惨叫，弄响动，拱食槽。
而鱼，不吭不响，只凭主人的良心了。
再就是鱼的寂寞。人虽恓惶总还有家人，有几个朋友，有男欢女爱。而它们，原是三条，殁去一尾，剩下两条，便相依为命。又不辩雌雄，便不知道该是青梅竹马，还是闺蜜朋友。
还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如过是吃食的七秒还好，一天七秒。余下的时间，只好是一个七秒的寂寞，连着又一个七秒的寂寞，如此循环播放。
唉，本是说鱼情的，却给自己开垦了一片伤心地。
达尔文的进化论说，人曾经是鱼变的。难怪，一伤心就伤到根处去。
又听说，不按时给鱼喂食，鱼就会得胃炎的。一次与一朋友交流养鱼的经验，他说鱼皮实着呢，想起了才喂，有时几天都不喂。听听有多残忍，人类却说的云淡风轻。
幸亏我不是他的鱼。我的鱼也幸亏未遇上这样的主人。
但，就此平复了心绪了么？
没有。仍然是引火烧身。人，没有鱼缸的限制，也未见篱笆，枷锁，却为什么常常也苦困不堪？
才相信，未见不等于没有。看似静静的顿河，其实，内海翻江着呢。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这回，可是为鱼而饮恨的。
委曲求全？寄生，求活着。鱼的委曲求全，这会连带着主人都跟着委屈了。
"从日到夜，从夜到日，我们航不出这圆圈。
后一个圆，前一个圆，一个永恒
而无涯涘的圆圈。
将生命的茫茫，脱卸与茫茫的烟水。"(辛笛)
鱼缸虽小，只是别丢掉了对大海的梦想。诗歌的安慰，像伤药疼膏一样。狭隘的生活，却还更有什么好的版本？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