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知了…知了…”
六月天,屋边的木棉树上,知了在苦苦哀求太阳公公早些回家。
屋内,梁子洁摇晃着腿,坐在小方桌旁。一双微胖的小手早已湿漉漉,一边脸蛋鼓起来一团。把果核吐出,刚把嘴里那瓣荔枝果肉给咽下去,便又摘下一个,剥开。说是剥,实则咬。
摘下一颗荔枝,掐住果柄的末端往外一拉,荔枝的果柄之下就出现一个小洞洞。把荔枝塞到小嘴巴里,一咬,再拿出来,剥开外壳,又放进嘴巴里,一会儿之后,把核吐出来。桌上,是一堆被咬扁的荔枝外壳和棕红色的果核。
“知了响,荔枝熟,龙眼开花一簇簇…”。梁海清哼着童谣,风风火火跑进屋。
“嘿!梁子洁!我们去捉知了吧。”
“不去,难瓜(捉)!”梁子洁口齿不清地回应着,眼睛瞄了一下窗外身披“铠甲”的木棉树。
“这次我们发现一个新地方,很容易捉的。”梁海清劝说。
“哎!不想去…”吐出一颗果核,梁子洁再次摘下一颗红彤彤的荔枝。
“走啦走啦!快点。真的!我不骗你。”
“在哪里?你说了我才考虑要不要去。”
“我们去五叔公的荔枝树上捉(知了),很好爬的。”梁海清叉起腰,看向梁子洁的眼神充满期待。
“不去。”
五叔公栽的荔枝树有两棵,并排长在一片田野旁边的空地上。从这里过去,要路过唤英的屋边,唤英家里有狼狗,梁子洁每每听见那狗吠声,便心中发颤。
桌上的荔枝, 便是五叔公送的。五叔公是一个79岁的老人家,他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兄无姊。每到荔枝成熟季节,他会摘下一些送给村里的小朋友,老人家清心寡欲的,也不爱把荔枝摘下来拿去卖。
“去嘛!今晚我把我爷爷做的“尚方宝剑”借你用一晚。”梁海清说着,便钻到桌底下,去捡梁子洁那被甩飞的鞋子。
对于此举,梁子洁丝毫不感到意外。她虽是个女孩子,可一直都跟梁海清还有瓢子他们相处,跟她同龄的伙伴几乎都是男孩子。因此早就和他们打成一片,每天称兄道弟的。
“尚方宝剑”是一把小木剑,梁海清的爷爷是本村内工艺极好的木匠。平时在家里做点木沙发,木桌,椅子之类的售卖。
把孙儿捧在手心里的老人家,空闲时会做好玩的木玩具给孙儿梁海清。“尚方宝剑”便是其中之一,那是一般把长度适中,轻巧灵活,做工精细的精美小木剑。小伙伴们在晚上玩武侠游戏时,梁海清充当“剑侠”的角色。其余的伙伴们都想试试他的剑,可他就是不给 ,说是怕被弄坏了。
此次实在机会难得,想到这儿,梁子洁咬咬牙,还是答应了。
2
出了门,梁子洁看到一帮伙伴在前方的万京子树下等着。
走近时,便看见瓢子,玻璃生,芋头几人。他们一个个手里拿着东西。当梁子洁看清他们手里的东西时,顿时震惊得差点“原地去世”。
用蔑条撑起小渔网做的捕蝉器?撕了外包装的雪碧瓶子剪下的下半截瓶身?手掌那般大小的小竹筒?还有…饭篮子?
“哇!你们怎么能这样?!”梁子洁大吼一句,差点哭出来。
嗯??小伙伴们一脸懵逼。
“呜呜!你们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搞这么先进的武器?有…有我的吗?”
“嗯?我们…我们以为你不会来,你不是最(懒得去吗)……”瓢子口直心快。只是话说到一半地,便被玻璃生用手肘撞了一下,呲牙“嘶”了一声。
“没…,有…有的!我这个给你。”玻璃生把手上的一个切割好的半截瓶身递给梁子洁。
“噢!那你的呢?”梁子洁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
“嗫!我还有一个,我和海清共用这个就行了。”
“那怎么行?我一来就抢了你这份,这样不好吧。”梁子洁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不是抢,是我们送你的。”
“可是…”梁子洁还想说什么。
“好了,别纠结了!走吧走吧!等会儿知了们叫累了,飞回家可就完蛋了。”芋头催促着。
“你笨啊,知了的家不还是在树上?”瓢子又开始说话了 。
“可是他会飞去找别的树呀…”
“别的树离得远…”
斗嘴间,几人已快步朝一个方向而去。
3
走了一小段路,瓢子说话了,
“子洁啊,待会儿你不要害怕,我们保护你!”
本来还有说有笑的梁子洁,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忽而变得有几丝紧张。
这边的海清朝瓢子不停挤眉弄眼,让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海清你咋了?瞪我干啥呢!我只是实话实说,大狼狗而已,有啥好怕的?!再说,你自己不也有尚方宝剑吗?”
“咳咳!”芋头咳了一声,既想笑,又想憋着。
“是吧!芋头,你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吧?!”
“啊?呃…咳咳”芋头突然被反将一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因为他自己也是害怕狼狗的,只不过现在人多势众,才没有那么紧张。
“再说,我们这么多男子汉,有啥好怕的。对了,你们等着,我去找几根棍子,丐帮打狗棒。”
说着,便一溜烟跑开了。
众人把脚步放慢,边走边等瓢子。
不一会儿,小身板健壮结实的瓢子便扛着四五根棍子跑过来。
“来!一人一根。”
几人拿了木棍,很快便到了唤英的屋后。
“汪!汪汪!汪汪汪…”
梁子洁双腿打颤,颤巍巍握紧了小拳头。
“棍子使出来!不必害怕!它被绳子拴着。”海清一说话,几人自然立马反应过来。他们把梁子洁围在中间,在旁边的瓢子和玻璃生均是手持木棍,对着狼狗比划着。
狼狗是唤英爸爸买来的,她家开木材厂,其中有松木,也有松泪。怕被别人盗取,便养了一头狼狗。
狼狗见有人对他持棍相向,便吠得更起劲了。
唤英闻声而来,看见是瓢子、玻璃生和芋头、还有梁子洁几人路过,便制止了狼狗。
几人放松下来以后,便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远远看见两棵结满了红红绿绿的果子的荔枝树。
海清带头去问了五叔公,说只是上树抓知了,不摘果。五叔公同意了,他本就单身寡人,无家人妻室。即便小家伙们要摘果,他也是很愿意给的。
几人经过五叔公的同意,这才一窝蜂了涌向那两棵荔枝树。
4
“知了…知了…知了…知了”
还没到达树下,边闻得那蝉鸣声一浪高过一浪。
不管那振聋发聩的蝉鸣,几人奔跑着来到荔枝树下。只瞬间,蝉鸣声便消失了大半。只有那高处看不见的地方,一些反应迟钝的呆蝉儿,还在发出一声声冗长的鸣叫。
“知了——知了——”
它们还在兴奋地叫着,许是看到很多同伴停止鸣叫,觉得自己拿这下这次比赛的冠军的几率更大了,便愈发卖力地表演,叫得一声比一声大。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瓢子朝几人做了个“嘘!”的手势,便蹑手蹑脚开始爬树了。其余人心下明了,也纷纷行动。小手臂一搂,鞋子一甩,双脚往上蹬两下,便如同一只只树袋熊般爬到了树上。
荔枝树有两棵,树身偏矮。其中一棵树,它并非垂直于地面,有一条斜着延伸出来的大树杈,整体成一个“y”型,很容易爬。另一棵树倒是普通常见的伞型,树杈不是在很高的位置,也是很好爬。
蝉儿身形笨重,一双鼓出来的眼睛黑溜溜,一眨不眨的模样,大多时候给人以一种视力不好,还傻乎乎的感觉,然而真相却是反之。当它察觉到有人靠近便停止鸣叫,然后,几根细足慢慢挪动,悄悄躲避得到隐蔽的一边去。
瓢子拿出蔑青做的网兜捕蝉器,在第三次的出击时候,终于抓住了一只蝉。
玻璃生跟海清共用一个捕蝉工具,海清让玻璃生先用着。自己则搂着身前的树枝,眼睛紧紧盯着头顶上那一只抱着小树枝的蝉儿,他屏息静气,想试着徒手去抓…玻璃生花费了一小会功夫,也捕捉了两只蝉儿。随后把工具递给了海清。
芋头此时发现手上这个“武器”没有起作用,手还没靠近,蝉儿就惊飞了。
梁子洁?!不用问,一只也没捉到!
“哎!不行,我要跟你换一个。”梁子洁低声对梁海清说着,便把手上那半截雪碧瓶子递过去。
“要不我把我的给你?”瓢子得意地小声道。
“你那个我不要,我就要海清哥这个。”
“你确定不是因为技术问题吗?”瓢子开始作妖。
梁子洁做了一个脱鞋子打人的动作,瓢子便不再说话,只是捂着嘴嘿嘿低声笑。
梁子洁换了一个工具,还是没有捉到蝉,最后她有些着急了。经过几人一翻搅动,树上的蝉儿们早就陆续惊飞了,现在已所剩无几。梁子洁越想越是感到烦躁,干脆把工具往地上一甩,脚一跺便要放弃。
眼角突然瞥见一米之外的树枝上,有一只蝉儿。那只蝉在树枝的另一边 ,从梁子洁的角度,能从侧面看见他薄薄的翅膀。
梁子洁屏住呼吸,慢慢挪动身子,调整好角度,手指屈成勺状,突然迅速往那处一扑,便把眼前的蝉给逮住了。
“哈哈哈!让你笑我!走!撤。”
“咦!这蝉有点傻。”瓢子无疑活跃分子。
随后,几人动作麻利地下了树。
除了芋头,每个人都抓到了蝉,玻璃生看了看手上的两只蝉,随之,送了一只给芋头。
几人有说有笑地回去了。
5
夜晚,梁子洁有点惆怅。她已经吃过晚饭了,可蝉儿还没吃 。他想把蝉儿养起来,却不知道它爱吃什么。
海清哥他们也不知道蝉儿是吃什么的。她在餐桌上问起,哥哥说蝉儿是吃虫子的;比她大一岁的姐姐说蝉儿是吃饭的;弟弟说蝉儿是吃鸡饲料的;爸爸说蝉儿是吃露水的。一个个都那么离谱,她试过了,给它送美味,它也不吃啊,还有爸爸说的,吃露水能填饱肚子吗?怎么可能?!
就要睡觉了,梁子洁把蝉儿带进蚊帐内,想让它先吃点蚊子填着肚子。明天再出发去找虫子或别的。
第二天醒来,蝉儿还如昨夜一般,呆呆地伏在蚊账上。若不是戳它的时候有所反应,梁子洁可真怀疑它是死了。
反复用不同的食物去喂蝉儿,蝉儿还是什么的不吃,终于,在第五天早上,梁子洁发现它竟然挂了。
梁子洁伤心了一会儿,便出门约起伙伴们去捉蝉了。
捉蝉—养蝉—蝉死—捉蝉—养蝉—蝉死…如此反复循环。
春去秋来,蝉儿换了一代又一代,荔枝也是如此。
五叔公早已不在,当初的小伙伴也已经长大,只有那两树荔枝,每逢夏季便硕果累累。蝉鸣声悠扬,声声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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