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错医

                        马建国

        新年刚过，可囧事不断，前几天才《搭错车》，这不，又《投错医》了，唉！

        事情是这样的，正月十五这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中午吃过汤圆之后，美美的在家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三点多了。妻子提议道，咱们出去骑会儿车吧！我说，好！这次让你做主，你选路线。

        简单准备了一下，我们就出发了。

        出了遂园小区南门向左拐，沿着民生路东行，妻子在前，我紧随其后。

        刚骑了几十米，我看到她的羽绒服侧面好像有个花毛毛，就紧蹬几下赶在她左侧，用右手轻轻拍打。她稍一扭头，糟了，她的车把挂在我的车把上，只一瞬间，咣的一声，妻子已摔了个嘴啃地，趴在地上不动了。

        ……我急忙下车去搀扶，只听她吐字不清地说，我的牙…掉了…，我的牙…掉了……

        我轻轻把她搀扶起，看到她的上嘴唇上有擦伤，右半个脸上有土，中间一颗门牙磕掉了半颗。

        真的是做梦一般，心疼、自责、后悔、惋惜……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来是啥滋味，说不出来是咋难受……

        妻子稳了稳神，不无怨恨的小声斥责道，你老是伤害我、伤害我……！！你骑车就不能离我远点，我牙半个了，我今后怎么见人。我忙不迭地安慰道：“我们抓紧去医院看看，找最好的医生给你补牙”。她怒气未消地说：“再补也没有原来的好！”我说：是！是！我们快点去吧。

        妻子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骑着车子，始终跟我保持一段距离，我感觉出她是在有意疏远我、记恨我、讨厌我……我越发的感到内疚和不安了。

      到了医院口腔科，值班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一看就知道没啥经验，她让妻子漱漱口，把嘴里的沙子冲冲，我们问她还有别的医生吗？她说就她值班。我和妻子对视了一下，决定离开。

        离开医院，到了县城一家较出名的牙科诊所，医生问了一下情况，做了个简单检查，说牙磕掉了大约三分之一，并且牙上有个断裂的横纹，得修补了。但是得先用几天消炎药，观察几天再说。于是我们离开诊所，到药店拿了两盒阿莫西林药就回家了。

        到了家里，妻子的怒气一点也没消，反而更大了，她照了照镜子，眼里马上流出了泪水。说来也是，妻子虽然快五十岁的人了，平时注意饮食、锻炼，身材保持的不错，脸蛋也比同龄人看起来小几岁，是我心目中的老美女。谁知就在短短半个小时前，我改变了她的形象，刺伤了她的内心！看到她在流泪，我的内心也特别的难过，我小声说，吃点药，躺到床上休息会儿吧。

        晚上，我们商量着下一步该咋地。由于有两三次在县级医院治疗造成更大伤害的经历，我们决定直接到上级医院治疗，我们认为，一级有一级的水平，不能为了省事、省劲、省钱而后悔一辈子。

                          一

        经过综合考虑，我们决定到河北省眼科医院治疗。

        …………

        到了周五（2月17日），妻子已经吃了五天的消炎药，我们踏上了去邢台治病的路。由于路途不远，没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我们有医院的治疗卡和诊断本，上去门诊三楼，直接在自动挂号机上挂号就行了，所以一切还算顺利。

        虽然在等候区等待治疗的人有两三排二三十人，但让我们感到幸运的是，我们几乎没有排队就轮着看病了。

        诊室挺大挺宽敞，东西走向，南面北面各东西一排，中间有隔断，排着号。南面是2、4、6、8、10、12北面是1、3、5、7、9、11。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女医生，她在4号位。姓李，叫李✘华，和妻子是本家，我们感觉找对了人，心里踏实了许多。

        李医生一边给妻子看牙，一边和我们唠嗑，“你们是哪个县的呀？”我告诉她是鸡泽的。她说，鸡泽来这里看病的人挺多，找她看的人不少。并对妻子说，你看你的牙，上下都不齐，我可以给你矫正过来，齐刷刷好看着呢。我问，那得来几次？她说，只来一次就行。我们心里说，还是大医院的水平高，来这里算是来对了。

        没过多长时间，牙就看好了，李医生说，把神经线抽了，回去停两天就能来镶牙了。并说，你们下周一能来吗？我说能，到时候能给单位请假，治病重要。她于是压低声音对我说，你记下我的手机号，到星期日晚点我给你打电话。我说好的，我等你电话。

        在回来的路上，我和妻子犯了嘀咕。李医生说她提前打电话，什么意思？莫非她在外面开着私人诊所？想把我们介绍到那里去？唉！到时候看吧，如果那里的设备、人员看起来挺好，又能省钱，也行呀！我们假想着！

        两天很快过去，星期天下午，我正和三个哥们骑赛车往县城返，突然接到李医生电话，他说是马大哥吗？我说是，她说你明天能来吗？我说能。她说，那你们明天上午九点半赶到邢台中兴西大街和冶金路交叉口北国商城对过吧，我在那里等你们。我说，行！

        回到家里，给妻子通报了情况，我们想过去看一下，如果是自己想象的那个门店、那样的诊所，我们就治。如果是那种类似黑门诊，我们就一走了之。

        第二天早上，我们吃过早饭，开上我那辆“工龄”已超15年的老爷车---桑塔纳2000，心情忐忑地向目的地驶去。

        9点20分，我们准时到了邢台北国商城广场，给李医生电话联系，她说你们往路北瞧，我就在那个农行营业所前面。我们望去，果然看见她戴着口罩，正给我们招手呢。于是我们俩从西边十字路口绕过红绿灯与她见面了。

        她领着我们向北边一处住宅楼走去，那栋楼看起来不新也不旧，楼没有电梯，楼道两侧是各种招生和培训的广告。

        走到二楼，她打开两扇铁门，继续向三楼上，每上一个台阶，我们的紧张程度就增加一分。

        终于上到三楼。进入西户，原来就是一处三室一厅的普通单元，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个戴口罩的年轻女子和一台治疗仪。室内暗暗的、冷冷的、脏兮兮的。

        刚进门，李医生就对妻子说，躺那里吧。我说，有卫生间吗？她说，有，顺便用手指给我。

        我进去卫生间，里面一个坐便，坐便上没盖子，上面粘了一些秽物，就像不成形的地图。我有意拿出手机，一看，手机上不知咋的有个什么软件程序要让你安装，我按退出键，退不出去，想拨电话也不能拨。我预感到这里绝对是一个黑诊所……

        于是我果断的喊妻子，你来方便吗？妻子心领神会，她来到卫生间，关上门，急促地说：“咱走吧，不能在这里治”我说：“对！快走。但我得先出去，你先稳住她们，不能让她们看出我们要走”。

        从卫生间出来，我拿着手机，装成要打电话的样子，要拉门出去，可屋门就是开不开。我说怎么开不开门呀？那个姓李的说，怎么？出去呀？我说有个熟人打电话，我回一下，她给我打开了门。我站在楼道里，门离着缝隙，我喊了一声妻子：你来一下。

        妻子出来了，我们把那扇门关住。我说，走！她说，给人家打个招呼吧。我说打啥屁招呼呀，快走吧，她们不会追我们也不会给我们打电话的，我们走了，她能咋地？她是眼科医院的人，我们走了，害怕的不是我们而是他。

        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我和妻子驱车来到河北省眼科医院，此时已经十点半了。去了一个黑诊所，还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心中不免沮丧。对这家省级医院的管理也有了新的看法。

        再次来到医院三楼口腔科，我们决定直接挂专家号（普通号4元，专家号9元），从自动挂号机上选择了当日坐诊专家，看到了口腔科主任李✘科的名字，我们毫不犹豫地挂了李主任的号。

        在等候区，我们从屏幕上看到等在李主任这一栏的病人前面还有三人。我们心里想，还是专家，都排着队呢，要是上次来直接挂李主任号就好了。转而一想，“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总算没错过这班车。

        耐心等待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听到了叫妻子的名字，我陪同她去11号。李主任是个中年男子，从眼神看也挺精神，他身边还有两名助手，这使我和妻子心里更加踏实。上次那个李✘华就没有助手，可见她不能与主任级别相比。

        李主任简短看了看，说得进行根管治疗，让妻子先去拍个片子，看看片子再说。我们于是就去拍了个片让李主任进一步诊断。

        看完片子，李主任说，牙根还好，经过根管治疗后，应该打桩，随后再补牙，补牙就有多种选择了，价钱也相差很多。他让助手把他的手机号写在诊断手册上，嘱咐道:先回去吧，停一个礼拜给我电话联系，要提前联系。我们信服地答应了。

                          二

        我和妻子在期盼中等了一个礼拜，到了周日（2月27日）傍晚，我们决定给李主任打个电话预约一下。电话很快打通，李主任说，你们明天（周一）能来吗？我说能。他说，那你们明天直接到中兴大街和钢铁路附近那个分院吧！

        什么？？？钢铁路？那不是在冶金路西边吗？怎么又不让去医院本部治？难道？……我不敢想也不愿想。我马上说，李主任，我们想去本部治疗。他马上说，行呀！这里和本部是一回事，你要是去本部就得等到星期三，我周三、周五在本部坐诊。我说好吧，我们星期三去。

        放下电话，我和妻子好生疑惑。这个医院是怎么了，一个个医生都把病人往外介绍往外拉，医院上层难道不知道？还是允许这样？我们一头雾水，想不明白！不过，我们这次是拿定主意，谁介绍也不出去，就在医院本部治。

        …………

        到了星期三（3月1日），简单吃过早饭，我和妻子又踏上了治牙的“征程”！

        到了医院，直接上到三楼,在自助挂号机上挂了李✘科主任的号，随后我们坐在等候区等着。

        等候区仍然有许多人，从公示的屏幕上我们看到在妻子前面还有四位病人在等着看病。我们再次想，专家就是不一样，人们都排着队呢！再看看李✘华名字的后面，竟然一个病号也没有，看来这个医生确实不行。也许那些病人是和我们一样上过当了吧，我们想。

        我们正陷入沉思，突然那个叫李✘华的医生从治疗室走出来了，她好像看到了我们。妻子说，你看，那个坏医生在看我们呢！我说，别理她，但不由得从眼角瞟了瞟她。我们看见她径直走到那个管控制电视屏幕排号的值班女医生（护士）那里，轻声的嘀咕了几句。我和妻子说，她肯定是让这个人帮她介绍病人的，除了冲着某个医生挂了号的病人，否则就可以介绍到她那里。

        果不其然，没过多大会儿，就有一位中年妇女来前台咨询，结果就把她介绍给李✘华了，我们判断对了。心里说，又有一位上当的。

        人在等候时，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这不，感觉时间很长了，李主任那里才看完一个病人。我和妻子在耐心地等着。这时，我们看到医院门诊大厅北面的二三层楼之间，有个超大电子屏在循环播放着各个科室专家、医生的介绍。我们从那里寻找李✘华的名字，循环播放了几遍，我们用心看了几遍，没有。但从上面看见了李✘科的名字，是口腔内科主任，并详细介绍了星期几在本院、分院坐诊。我们心里有底了，认为人家说的的确是事实，那个钢铁大街的分院不是黑医院，也不是个人行为。

        在李✘华那里看病的那个中年妇女没过几分钟就出来了。李✘华也跟着出来，她往我们这里偷窥了一眼，往北边走了。

        随着妻子前面等候治病的名字一个一个删除，终于轮着她了，我们一块向11号那边去。李主任在那里，还有两个女助手，他问怎么了，妻子拿出诊断治疗手册，说：上次在你这里做了根管填充，看看能不能补牙？李说，啊！是这么回事，我这里已经把前期治疗完成了，下一步就该去修复科了。你去修复科吧！

        我说，我们这次挂的是你的号，就没挂修复科医生的号，我们还得重新挂号呀？他说，不用，我给你们往手册上签个字就行了。我说，我们到那里后找哪个医生，他说，就找那个叫王×的医生吧！我又问，男的女的？他说，是个女医生。李主任还说，你们从这里出去后左转向北走约20米再向左拐就看到了。我们谢过李主任，直接去找修复科了。

        修复科就在三楼靠北的地方。穿过东西走廊，看见左面一个大的诊室，里面有四五个医生，有三四个病人。几个病人在躺着接受治疗呢。我和妻子没直接去找那个王医生。我们想，先找找这里的主任吧！

        走到楼道西头，看楼道南侧一间门上挂着主任的门牌，我们断定就是这儿了。门虚掩着，我们轻轻敲了两下门，没人回应。我们就再轻轻推开门，屋里没人。我们只好出来。在楼道内，正好看见一个护士模样的人经过，我们就向人家打听，说你们主任在吗？他说在呀！并指着我们刚才去过的那间办公室说，这就是主任的房间。我们说，主任没在。他说，那就稍等会儿吧，主任没远走。

        正说着话，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从楼道北面一间屋内出来。这位护士马上介绍说，这就是我们张主任。我们说，张主任好。张主任说，有事吗？到办公室里谈吧！

        到了张主任办公室，他简单问了一下情况，我们也避重就轻的叙述了一下看病的经历。他说，那个李✘华在外面开的那个门诊是违规的，李✘科李主任那个不违规。这时，我们看到他佩戴的胸牌上面写着张✘印的名字。

        张主任问了妻子的情况，他说，你的牙目前还感觉酸不酸。妻子说，用手指一碰就有点酸。他说，这样就不能往下治疗，必须等这颗牙齿没有酸的感觉了才能磨牙、打桩、补牙，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张主任还给详细介绍了全瓷牙、烤瓷牙、金属牙、钴铬牙等的区别以及不同的价位。牙的价位差距也很大，从一千多到一万多的都有。还说前几天一个年轻女士刚找他安了一颗牙，一万二，效果相当好，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觉得这些专家、主任真是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佩服起来。经过咨询，妻子也考虑到自己的年龄，毕竟不是年轻人了，也不那么爱面子了，就决定选个三四千元价位的，计划等到牙不酸痛了就来修复。

        我们决定离开了。

        张主任把我们送到门口，最后说，其实我在冶金路那边也有个门店，到时候你们要是不想来这里就去那里也行，肯定比这里便宜。

        冶金路？便宜些？？？

        我们心里再次咯噔了几下！

        …… ……

        走出河北省眼科医院的大门，我们思绪万千，疑问多多？

        －－是目前医院的体制就是这样，还是这些医生在吃里扒外？

        －－这么明显的事情医院的领导层、中下层肯定心知肚明？

        －－一向披着白衣天使外衣，从事着救死扶伤事业的人，究竟是为人民服务还是为人民币服务？

        －－医院存在的这些普遍的漏洞和硬伤就真的没有人管？由此造成的对病人的伤害谁来负责？

        －－再进一步想，如果由于医院医生丧失职业道德发生了医疗事故，引发医闹，责任在谁？

        …… ……

                          三

        回家后的几天，我和妻子陷入无计可施，无院可投，无人可信的窘态中。期间远在石家庄的姐姐多次来电话让我们去她那里看牙，均被妻子婉言谢绝了。说来也是，去那里不但路途远，也会来去多次。再者，到那里后就能找到百分之百真心为自己看病的医生吗？我们表示十万分的怀疑。

        一天，一个哥们来我家做客，说起这个事。他说，不用去外面治，你们看我的牙补得行不行？我们问：你的牙是在哪儿补的？他说：就在小丽开的那家阳光牙科门诊补的。他说，去那里吧，方便，收费也低。我们想了想，小丽是熟人，也实在。再说，也确实是无奈了，就计划第二天去那里看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们就去了小丽那家诊所。因为原来就和她比较熟悉，所以就把一个多月来的求医过程简要说了说，小丽一边听一边给妻子看。结果，在邢台治疗的一个多月不但没有疗效，反而把牙做坏了。不该抽神经线的给抽了，该做根尖治疗没给治，直接就做根管治疗了，不该做根管填充的给填充了。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就像做梦一般，折腾了这么多天……妻子受了这么多罪……说些什么呢？我和妻子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再就是无语了……

        …… ……

        但愿这次治疗，能够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让妻子得到真正的治疗，医治好她牙的创伤、心灵的创伤。

        …… ……

        离开诊所，回头又看了一下门市牌匾，四个大字尤其显眼：阳光牙科……

        但愿这次求医能够驱散妻子心中的雾霾，让明媚的阳光照进她的心田……

                    2017年4月    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