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蜜蜂闯入了房间里。我只是照常地坐在窗前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手不知在做些什么。这只可怜的小蜜蜂误入了,它是寻着光玉热而来,却不知这里即将成为它的刑场。它是无辜的罪犯,只因了这误闯,受了刑。
我不知蜜蜂是怎样发声的,是翅膀的声音还是它独特的发音器官使它嗡嗡个不停。它坚持不懈地甚而是固执地绕着那个会发光会发热的灯泡转悠。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不停下,简单地重复着 一遍又一遍。我看着它,带着一丝好奇、一丝探寻、一丝轻蔑、一丝猜测,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看着它,很近很近的,我的脸清晰地感受到了灯泡的热度。这盏灯泡已经亮了很久了,我习惯早早地就把灯打开,就在我嗅到一丝黑夜气息的时候我便立即打开了灯。
也许我是无感的,毕竟我那么冷漠地看着它受刑。它该是痛苦的,光的热度连我的脸都已经受不住了,它又是如何忍受住的?我仿佛看着我在火烤蜜蜂,我便是个残忍又麻木的刽子手。它该是快乐的,毕竟它是逐光而来,它距离自己所追求的那么近那么近,紧紧地贴在一起,哪怕是因为疼痛让它被迫被弹开,下一秒它还是往前凑,往它所追逐的光凑。我惊异它竟是同飞蛾一样对光如此执着,为何它要同这飞蛾有一样的痴傻特性?窗户明明就在眼前,如果它下一秒舍弃了向光扑的愚蠢行为,便有可能从窗户寻得生路。它不肯,它不肯!它像是永不知何为精疲力尽地保持着最高速向光扑、被弹开、扑、弹开、扑、弹……
强大的愧疚感与罪恶感包围着我,我的脸辣的生疼。要是这蜜蜂肯看我一眼,它可能会忍不住蛰我一下,用它那最宝贵的刺。真是丑恶的嘴脸,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欣赏着一个生物的受苦表演,何况,谁准许你成为观众?谁又乐意成为演员?我为何要早早地就开了灯,为何窗户要打开,像是故意引它入局一样,入这生死之局。我轻易地就对它的生死做了裁判。
我按下了灯的开关,满怀着祝福希望它能够从窗户中离开,结束它的折磨与我的折磨。黑了,整个世界都黑了,黑乎乎的黑,与外界融为一体的黑。嗡嗡声并没有像我预料中的那样突然戛然而止,反而更强烈、更带有冲击感。我定在原地,尽力将听觉发挥到极致。嗡嗡声带给我一丝安慰,也许它在寻找出口,只要还有声音,它就还在寻找。它还在寻找,就还有出逃的希望。令我安心的嗡嗡声却慢慢地越来越微弱,我急忙打开灯,再没有了蜜蜂围着这灯泡转来转去,再没有了那嗡嗡声。走了吗?还是……
它傻乎乎地扑腾着翅膀的模样打动了我。它丧命式的举动触动了我。它是蜜蜂,它只有一次生命。我是人,我只有一次生命。我们都只有一次生命。我们的生命都很珍贵。它可以豁出自己的生命去折腾,去向光。我不能。我不是不能,我害怕,我没有它那么多的勇气。我知道的太多,我晓得世上的艰难险阻有哪些,我晓得多少能留名的人物为了他们的光而丧了命却没有得到光。我的恐惧让我止步不前、让我麻木不仁、让我有无数的理由搪塞自己,我被未知的已知的磨平了棱角,我心中的魔即将把我吞噬,我心中的光正在慢慢黯淡,我不知道上一次充满勇气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其实我未必需要拼命,我只需要简简单单地步行,从止步中再重新迈出一步。我完全不需拼命、比起蜜蜂的拼命,我的这一步轻轻松松,就像想喝水张个嘴那么的轻松。
这只蜜蜂还活着吗?它归巢了没有?我是不是一个杀虫犯?我不敢再想,我害怕被内心的声音所说服。只是,我突然获得了一点勇气,不,是很多的勇气,从那只小小的蜜蜂身上。我的罪恶还是罪恶,我的光将在心底绽放。
那个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灯泡尽职尽责地发着光。真是危险又带有安全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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