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那是一个没买到包子的早晨，一位许久未联系的朋友联系了我，后来我们又理所当然的像电影情节般的见了面，他几乎大了我一圈，无论身材还是年龄，身旁依偎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姐姐，那时，我想到了一部电影：《美女与野兽》；我们选择了一间茶楼，以表示大家都是高雅之士，谈话必定是君子之言，虽然朋友的体型足以让我瞳孔放大而依然无法窥其全身，但是却无法阻止我心无它物，我本能的将椅子往后挪了半米，扩大视野，以缓解眼睛疲劳，坐稳后向朋友示意旁边这位美女是？朋友见此状，立刻介绍：“我老婆”。配合着茶楼那高雅清香的气息，我优雅的向她点了点头，将中华民族传统礼仪展示的淋漓尽致，朋友也向她老婆耐心的介绍着我，就好比推销员向客户推销自己的产品一样，名称、出产、优点、功能……无一疏漏，听着爽透；半杯茶的功夫过去了，朋友的绝唱终究告一段落，这无疑是一段精彩的销售语录！我本以为世间任何女子听到这超然的语录时，定会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但朋友的老婆听完后不悲不喜，不急不慢，翩然起身，从容淡定，莞尔一笑地说：“你们慢慢聊，我出去办点事。”说实话，我石化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朋友和我谈了这两年他所经历的、所感悟的、所向往的、所遗憾的，对于任何两个许久未见、感情深厚的朋友来说，见面后总免不了寒暄一番，然后一起回顾各自的历史长河，于是，我默默地充当了聆听者和提问者，第一句当然是那句亘古不变的经典：

“最近怎样？”

“还行，只是比以前压力大了，毕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得为父母、妻子、女儿考虑。”我惊讶之余连连恭贺道：“真想不到，你得了个宝贝千金！女儿好啊，招商引资。”

朋友说：“是啊，她的到来使我累并快乐着，现在培养小孩真不容易，以我现在的能力，虽然不能给她富二代般的待遇，但也绝不会让她受苦受累，毕竟女孩要富养，我会尽最大能力好好培养她，兄弟，等你以后有了家庭和小孩就知道了。”

“你考虑过怎样培养你的女儿吗？”

“女孩子嘛，精神上要富有，要多带去旅行，增长阅历，但最重要的是让她养成阅读的习惯，古今中外，散文杂文，悲情喜剧，唯孔夫子之类、政治官僚类、激情励志类书籍应当禁之，那些绝大部分都是偏激而做作之类，没有实际操作性可言，连一丝感情色彩都抹杀掉了，一下笔就好像一脑门子仁义道德之气充塞于白纸黑字之间，实在恶心，等她两岁了，每天我会亲自念诗给她听，而且都是我自己写的，我要从小就启发她。”

听完他所说，我仿佛觉得视野有多大，他的形象便有多大，想象力有多丰富，他的神情就有多种暗示；为了不辜负这种暗示，我极力配合的说：“能不能念首您的作品让我欣赏欣赏？”这话就好比在酒桌上下属极力要求领导发表酒桌文化，着实让人想吃强胃散。

“那我就念一首最近的作品，本来我想在女儿两岁生日的时候念给她听，正好现在兄弟你在，顺便帮我指导一二，看还有无改进的地方”；他念这首诗时，两眼朝上，一派陶醉的味儿：“两只小青蛙，光着小脚丫，出来看月亮，每晚叫呱呱。”

他那朦胧而深沉的醉眼，伴着这情景交融的诗句，放佛他女儿此刻就在他身边，不经意间，我依稀的从对面玻璃门中照见了自己，那不羁的发型翘得跟天线宝宝似的，干！我充当了他女儿！

“好诗！只是诗中内容太过于深邃，估计令千金不易理解啊！”当时我已完全臣服在那诗句间流淌的神韵之下，想爬都感到虚脱。

“毕竟是小孩子嘛，现在积累更重要，长大后会慢慢理解的。其实我不太喜欢这种规规矩矩的诗，那种形散神不散的诗更有想象力和发展空间，对思维拓展极有帮助，很多国外著名诗人都喜欢那种写作方式，诗句看似没有配合，其实那是一种自由发展之大境界。”

我强吸一口气，以保证大脑供氧顺畅，朋友似乎在等待着我说些什么，为了让他一吐为快，我只好说：“能不能念首您的作品让我欣赏欣赏？”

“呃，这首诗，自己感觉还不错，写诗嘛，只要关注现实就不会太烂，谁让现实就已经那么那么烂。”

他微微的摆正了姿势，伸直了腰板，吟道：

啊

维纳斯的眼泪

飘洒在这个世界

是你

润湿了整个黑夜

还是

黑夜

带走了你的眼泪

听朋友念完这首诗之后，觉得这首诗的风格就犹如他的脸，五官七窍皆自由发展，丝毫没有配合的企图，果真大境界！这首诗叫《维纳斯的眼泪》，此刻的我，就犹如他口中的维纳斯，流着泪。

我艰难的开口问道：“这首诗有什么意义？”

朋友严肃的说：“没有意义，诗有意义是诗的不幸！”

在这段诗词鉴赏的时光里，我极力想抽离出来，于是我丝毫不惧咬舌之险将话锋一转：“现在工作怎样？”

“马马虎虎吧，没有什么大起大落，我现在也不奢望今后能够干出点什么，只求安稳，现在这时代，你要想出人头地，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拼，一条是露，拼的是爹，露的是肉；成功对我来说，早已没有了路。”

“其实你性格挺好，应该在领导和同事间混得比较开吧，不是说性格决定命运吗？”我略显牵强的安慰着朋友。

“性格决定命运是没错，但像我这种屌丝难道还想逆袭？到头来不还是一屁民；我们想要的是一个大命运，但必须是性格极端，而不是性格一般；就比如内向孤僻偏执是遗传和成长环境的影响，这性格要么炮灰，要么天才，很显然大部分是炮灰。说到领导，就像当年城管一样，那可不是好惹的，骂起人来比快乐大本营还要欢乐；而同事，只能说在酒桌上混得开，现在酒量越来越大了，你看看我现在这身段，一打啤酒喝下去一只手指在眼前竖着也无法看成两只手指。”

我忍不住心里暗叫一声惭愧！佩服朋友混得开、扛得住、看得透啊！此乃“笑看江湖风云，醉观正邪纷争”。

在与朋友的历史长河中，我们就这样慢慢的游着，我们一边游一边享受着他曾今的沿途风景，虽然在中间我差点被泥沙塞满七窍，但终究自救成功，顺利到达彼岸。此时窗帘最顶上无法严和的那个部分透出最后一丝光芒，正好勾勒了他一个金边，那威严的气场放佛神一般的存在！

不知不觉，沉默似乎伴着夜色而来，看着他缓缓点燃了一支香烟，目光时不时瞟向门外，我知道他是在等待妻子归来，我不知是出于本能的还是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想你老婆了？女人嘛，就喜欢让人等”

朋友笑了笑，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之前那傲人之气早已荡然无存，仅有的只是那忧郁而坚毅的目光,“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下班，她等着我回来，下雨，她等着我送伞，当初，她也是等着我来娶她。在结婚之前，其实我有一段时间想奋不顾身的独自离开，我想做一个硬汉，创建自己的事业，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放不下，可能她在我心里留下了什么。”

我低头沉默，许久没有抬起头，我无法想象朋友装B居然比老子还顽固，我仰望苍天，试问为何？

“留下了什么？”

“也许是…..”

过了许久，他老婆回来了，我们就此惜别，看着他们远去，突然心头一震，朋友方才说的话瞬间被无形的调出脑海，不再觉得傻，却觉得自己很无力，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尽头，那是一幅幸福的画面，尽管路上人潮如海，也非此般温馨。不知怎的，我依稀的看到天边有一片云彩，突然想起她曾说过：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云霞来娶我。但在她的命运里，有朝云却没有晚霞；有开始却难断结局，她守尽红颜却已远去；而他，只能屈从于天命，顺从使命，面对爱与命运，自己就像一条狗一样，无能为力。

冷风无心，身却已动，此刻我才意识到已是满城灯火，再回首，灯火阑珊处没有伊人，只有自己的梦想在风中轻轻地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