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斌
聪明有趣的胖妹
胖妹是苗族人。上边的照片非她本人。这是她家乡的服装。一般过年过节都要穿。
吃过晚饭，我和胖妹在楼道里遛弯。护士走到我们病房门口高喊：“9-1”。我们远远地看着，我举起右手，忙喊：“到”。然后慢慢地向护士走过去。
胖妹窃笑，说：“又该扫墓了。”
医院里有一项管理制度，每一个小时护士扫一下病人手环上的二维码。主要是监测病人是否在病区内。病区是封闭式管理。病区内有两部专门的电梯，供送饭和设备检修人员专用。医患都走病区外的公共电梯。但要去公共电梯要经过病区入口的一道严格的门禁。除此之外，九层共有四个楼梯口，平时都是锁死的。只有医护人员刷卡才能出去。
下午时，胖妹在卫生间里洗头。护士喊了几遍：“9-2”。
我告诉护士，“9-2在洗头呢”。护士说：“她洗完了，让她去护士站找我。”
胖妹洗好头去找护士报到，护士说：“主要是看你在不在。”
胖妹私下和我说：“我们都成了犯人，被囚禁在这里。”
我笑她：“你说话怎么这么有趣。”
走进我们病区，右手边是护士站和各种功能用房，左手边，即向阳的一面都是病房。我们病区一共有15间病房。
楼道的最西边是一扇向西的大玻璃窗。
胖妹和我说：“有一天早上六点，我一个人遛到最西边，靠着西边窗前的栏杆看病房，不一会，每个房间的门都开了，穿着病号服的病人走出房间，就像犯人放风的时间到了，走出了牢房。”
我说：“你的联想太丰富了，你该当作家去。”
胖妹是个爱读书的人，她的床上放着一本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她刚读完《活着》。她告诉我，她当初到广东打工时带了四箱子书，没事时，别人都去逛街，她一个人窝在屋子里看书。她就觉得看书有意思。
我说：“难怪你比喻形象，说话幽默风趣呢。”
胖妹把护士扫码说成是“扫墓”。
她说：“曾经有个段子：若干年后，墓碑上只刻有二维码，路过的人拿出手机扫一扫，逝者一生的故事就全出来了。这一生爱过谁，恨过谁，还牵挂着谁，一扫都知道了。现在护士扫咱们的手环，里边不是也有咱们的病历信息吗，一样的。”
我说：“你这样说太悲观了。”
我从心里佩服这个来自贵州山区的苗家姑娘，虽然她仅有中专文化程度。
我想起，我最近刚写的小说，引子部分就是写医院，真的太巧了，我写的医院布局和这里一模一样，只不过心内病区的电梯在东边，我小说里的电梯在西边。这个场景好像提前来过。
我和胖妹坐在病床上聊天，她给我讲她的经历。
胖妹虽然只有三十几岁，但也算是闯荡过江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她中专毕业后和她哥哥一起到广东打工，因为她与其他打工妹相比有中专学历，到了一家大企业中，做了库管，比起生产车间的流水线要轻松许多。
之后她又在浙江、武汉干过。
2007年来到北京，每月花150块钱在昌平霍营和老家的一个姐姐合租房子住。房东是个唐山人，特别小气。08年奥运会之前，北京市清理外地人口，房东不愿意用她的房产证去帮租户开暂住证，胖妹不得不离开北京。
胖妹说：“离开的那天正是奥运会开幕的那天。我坐在回家的火车上，心里想，北京你等着我，我早晚会回来的。”胖妹说这话时，眼睛里泛着泪花。
2008年底胖妹又来到北京，2009年认识了现在的老公老吴。两年后两人结婚，她在北京扎根生娃落户，户口也从贵州老家迁了北京。
现在她家里盖有12间房，前院6间租了出去。日子过得挺美满。她说：“虽然是农村户口，但村里正在进行美丽乡村建设。”
我问她，她家在什么位置？
胖妹告诉我离市政府很近。我说，以后会拆迁，会更好的。
胖妹现在的体重有148斤。典型的小胖子。
胖妹说：“我过去可瘦可瘦了，皮肤白里透红，一头齐腰的长发。身边有许多追求者。老吴是死心塌地的追求者，我就跟了他。”
我说：“你现在也是白里透红，脸上放着光呢。”
我又问：“你和老吴吵架吗？我看你俩很恩爱。”
胖妹说：“怎么不吵，刚结婚那会，总是吵吵闹闹的，最厉害的一次把电视都砸了。我说，我一个小姑娘干嘛嫁你一个老头子？最近几年不吵了，两个人经历了许多事，特别是老吴住ICU时，我领着大闺女天天去看他。现在是越来越好了。”
老吴比胖妹大13岁，离过婚，还带一个女儿。他们结婚时，女儿7岁了。
我问：“你和大闺女关系好吗？”
“好。刚开始不行。她不叫我妈。她爸真打她，我就护着她。现在挺好的。”
聪明的胖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