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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文学作家群的形成和发展

草原文学作家群的形成和发展

作者: 红马读书会 | 来源:发表于2020-01-18 09:11 被阅读0次
    本文作者刘成教授  摄影:殷福军

    当代草原文学是古代草原文学的继承和发展。由民间文学向作家文学、书面文学的递进,这是文学发展史的一般规律。古代草原文学发展到当代草原文学,也正依循着这一规律。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文化的发展,尤其是活跃在内蒙古草原上的主体民族蒙古族的兴旺发达,以创作草原文学为己任的作家不断涌现,经过自治区成立前后的萌发期,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就形成了草原文学作家群,进入新时期草原文学作家群得到了发展,再到进入新世纪以后草原文学作家群得到壮大并更加成熟。

    草原文学作家群的萌发期应是上世纪40年代末,即自治区成立前后的时期。当时虽然还没有形成草原文学作家队伍,但是有了一些诗人和作家出现。他们已写出了一些草原文学作品。如:纳·赛音朝克图的诗歌《沙原,我的故乡》《挺立起来的农民》和《像泉水般涌出的欢乐》,周戈的歌剧《血案》,云照光的歌剧《鱼水情》,布赫的秧歌剧《送公粮》,巴·布林贝赫的歌词《圆圆的山峰》,伊德新的歌词《牧民之歌》,杜古尔苏荣的诗歌《起来,内蒙古的儿女》《我们的骏马》《草原的快乐》,额尔敦陶克陶的诗歌《七月一日》《蒙古杏花》,玛尼扎布的诗歌《互助合作好》《新中国》,曹都毕力格的诗歌《国旗颂》,罗如玛吉德的报告文学《爱国妇女白依玛》,宝音达来的散文《翻身后的两位老人》,玛拉沁夫的话剧《参军去》,敖德斯尔的歌剧《酒》,其木德道尔吉的歌剧《复仇》等开拓性作品,在当时都有一定影响。这些草原文学作品,歌颂党,歌颂新生活,散发着强烈的时代精神和草原气息。这一时期的草原文学作品,尽管在艺术上尚未成熟,但是开拓性意义不可忽视,是当代草原文学的组成部分。正是这些草原文学作品客观上孕育了草原文学作家群。我们可以称这一时期为草原文学作家群不自觉的萌发期。

    五六十年代是草原文学作家群的形成期。50年代初,玛拉沁夫首先带着被誉为草原文学第一篇小说《科尔沁草原的人们》登上全国文坛之后,内蒙古的作家们陆续发表了一批草原文学作品,其中短篇小说有扎拉嘎胡的《一朵红花》,安柯钦夫的《在冬天的牧场上》,敖德斯尔的《朝克图和他的枣骝马》,乌兰巴干的《牧场风雪》,杨平的《草原上》,冯国仁的《联合铲镗机的故事》,照日格巴图的《骑兵和他们的战马》,钢普日布的《在生活的道路上》,诗歌有纳·赛音朝克图的《蓝色软缎的特尔力克》,巴·布林贝赫的《心与乳》,其木德道尔吉的《巴林驹》,安谧的《勇敢的骑兵》,巴·敖斯尔的《草原之美》,纳·赛西雅拉图的《青年运动员》,哈·丹碧扎拉桑的《美酒与祝福》;歌剧有布赫、特·达木林的《慰问袋》,周戈的《黄花鹿》《梅花蛇》,话剧有超克图纳仁的《我们都是哨兵》《巴音敖拉之歌》,斯仁道尔吉的《再前进》,吉格木德道尔吉的《巴图仓一家》,薛焰的《在激流中》等一大批描写草原生活的草原文学作品,并以这样的创作成果展示了一支以反映草原生活为其创作旨趣的草原文学作家群的出现。他们新颖的具有“草原风味”的作品,使我国文学界耳目一新。

    之后,以玛拉沁夫为代表的一批作家分别深入到草原人民的生活之中,经过多年的创作实践,他们写出了又一批为草原人民所喜闻乐见的草原文学作品。当玛拉沁夫献出第一部优秀的草原长篇小说《茫茫的草原》时,其他作家们的长篇小说《红路》(扎拉嘎胡)、《草原烽火》(乌兰巴干)、《西拉沐沦河的波涛》(其木德道尔吉);中短篇小说《花的草原》(玛拉沁夫)、《遥远的戈壁》(敖德斯尔)、《路》(葛日乐朝克图)、《蒙古小八路》(云照光)、《草原之夜》(安柯钦夫)、《春到草原》(扎拉嘎胡)、《故事的乌塔》(哈斯巴拉)、《查干河在欢笑》(王栋)、《草原似锦》(张长弓)、《温暖的海》(张志彤);诗歌《狂欢之歌》(纳·赛音朝克图)、《生命的礼花》(巴·布林贝赫)、《白鹿的故事》(其木德道尔吉)、《新酿的奶酒》(安谧)、《唱给马背上的民族》(贾漫);散文《鄂伦春组歌》(玛拉沁夫)、《牧马人》(敖德斯尔)、《五月的早晨》(安柯钦夫)、《鄂尔多斯》(许淇);戏剧《金鹰》(超克图纳仁)、《雪中之花》(特·达木林)、《草原小姐妹》(赵纪鑫)等草原文学优秀作品陆续问世。到了60年代中期,内蒙古这支表现草原风貌,描写草原人民心灵之美的草原文学作家群已经形成。而且这一批作家已经有了“写草原”的自觉性和相同或相近的创作主张,草原文学作家群的领军人物玛拉沁夫60年代初就提出:让我们每个人保持自己风格的同时,在我们内蒙古作家的作品中共同散发一股浓郁的草原气息。当时,我们内蒙古的作家,还有点雄心壮志,还想共同努力,在祖国多民族的文学园地上,创造一个草原文学流派。除了上面已经提及的玛拉沁夫的主张外,诗人巴·布林贝赫宣称“我的诗,像一棵牧草”。“辽阔草原的自然之美,纯朴牧民的心灵之美,摔跤手们的体态之美,是我诗歌创作的美感源泉。”剧作家超克图纳仁则把“富绕的草原”当做自己“创作的源泉”,他说:“我的作品就像千里草原上的株株小草,而丰富的草原生活则是阳光、土壤、甘泉、雨露。”他们在这里所说的“写草原”,显然不仅指写反映草原生活的文学题材,而且还包括观照草原生活的审美意识和表现草原生活的创作方法以及带有浓郁的草原气息的抒情笔调等等在内。可以说,在内蒙古当代文学领域里,已形成了一个以玛拉沁夫为代表的草原文学作家群。这个作家群的作家有:玛拉沁夫、敖德斯尔、纳·赛音朝克图、周戈、韩燕如、云照光、巴·布林贝赫、扎拉嘎胡、安柯钦夫、葛日乐朝克图、其木德道尔吉、杜古尔苏荣、乌兰巴干、朋斯克、特·达木林、照日格巴图、孟和博彦、莫·阿斯尔、特·赛音巴雅尔、纳·赛西雅拉图、哈·丹碧扎拉桑、许淇、哈斯巴拉等。这一草原文学作家群阵容整齐,力量雄厚,活跃于全国的文坛上。他们最主要的特点是作品着眼于整个草原,从不同的角度表现了草原人民的生活、斗争和精神面貌,作品里显示出浓郁的草原气息与鲜明的民族特色。

    进入新时期以后,草原文学作家群在解放思想大量表现草原人民生活方面,又有了新的突破和较大的发展。以玛拉沁夫为代表的第一代草原文学作家坚持自己的风格的同时积极吸收新的写作方法与技巧,继续创作了一批草原文学精品佳作。玛拉沁夫的《活佛的故事》获全国短篇小说大奖,而后被美国国际文化交流中心选入《国际短篇小说选》。他的中篇小说《爱,在夏夜里燃烧》和敖德斯尔的中篇小说《蓝色的阿尔善河》均在《小说选刊》头条发表。长篇小说《茫茫的草原》(上下册,玛拉沁夫)、《骑兵之歌》(敖德斯尔、斯琴高娃)、《草原雾》(扎拉嘎胡)、《嘎达梅林传奇》(扎拉嘎胡),长诗《理想的骏马》(巴·布林贝赫),电影文学《祖国啊,母亲》(玛拉沁夫)、《阿丽玛》(云照光)、《成吉思汗》(超克图纳仁)等。这些优秀作品为草原文学争得了荣誉。

    一大批内蒙古各民族中青年作家茁壮成长。他们各自手捧着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草原气息的优秀作品加入到草原文学作家群中。他们创作的优秀的草原文学作品,在国内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鄂温克族作家乌热尔图以《一个猎人的恳求》《七岔犄角的公鹿》《琥珀色的篝火》等3篇小说在全国短篇小说评奖中连续获奖。蒙古族作家白雪林的短篇小说《蓝幽幽的峡谷》也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冯苓植的中篇小说《驼峰上的爱》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回族作家张承志的小说《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石·楚伦巴干的儿童小说《金子》获陈伯吹儿童文学奖,郭雪波的《大漠魂》获台湾《联合报》第十八届联合文学奖首奖。这些优秀作品都为“草原文学”增添了光彩。进入新时期,“草原文学”的特点是题材更为广泛,艺术表现手法时有创新,文学新人脱颖而出,乌热尔图、冯苓植、查干、佳峻、郭雪波、白雪林、阿云嘎、阿尔泰、满都麦、力格登、勒·敖斯尔、敖力玛苏荣、齐·莫尔根、纳·松迪、莫·阿斯尔、苏尔塔拉图、哈斯乌拉、乌力吉布林、巴图孟和、喜儒嘉措、石·楚伦巴干、路远、江浩、邓九刚、肖亦农等各民族中青年作家踏上“草原文学”的大道。从而草原文学作家群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中国当代文坛。新时期可谓草原文学作家群发展壮大的时期。草原文学作家群包括作家诗人,也包括文学研究评论和文学编辑翻译人员,包括蒙古族,也包括汉族、回族、满族、达斡尔族、鄂温克族和鄂伦春等民族。这个有相当规模的草原文学作家群,是发展繁荣“草原文学”的最基本的中坚力量。

    草原文学作家群萌发和形成期正是“文化大革命”前的时期,这个时期如果从自治区成立时算19年,从建国时算为17年,我们把这个时期的草原文学,可以称之为“文化大革命”前的草原文学。新时期正是草原文学作家群发展壮大期。我们把“文化大革命”后的草原文学,可以称为新时期草原文学。“文化大革命”前的草原文学与新时期的草原文学有很大的区别。“文化大革命”前的草原文学:(1)内容更多的以题材取胜,审美价值更主要的体现为题材本身的价值;(2)注重表现显性民族特点;(3)在民族性格上以写正面品性为主。“文化大革命”前的草原文学,有成绩有辉煌,也有失误和局限。蒙古民族现代小说意义上的小说家,出现在这个时期,当代蒙古族小说历史也开始于这个时期,这一代作家、诗人艺术上的成熟也是在这个时期。他们创造并最终形成了当代蒙古族文学的一些基本特点和传统。新时期草原文学和“文化大革命”前草原文学的观念有了很大变化。拿小说为例,新时期草原小说完全摈弃了“文化大革命”前草原小说的故事体的框架,而开创了一种情绪化的小说氛围。从此以后,蒙古族小说开始越来越注重于情绪、心理、感觉的描述,与“文化大革命”前草原小说相比,小说不再把真实当做文学作品唯一的无所不包的评判尺度。这两个时期的草原文学之间的不同是显著的。新时期草原文学代表了一种新的文学观念和规范,一种新的文学话语。在这个语境中,“文化大革命”前草原文学中常用的渲染、烘托、抒情等方式更多被省掉了;修饰性因素和成分很少,用意象而少用描写和抒情的句式大量增多;通常认为的艺术类型、界限的概念也被摒弃。新时期草原文学明显有悖于“文化大革命”前草原文学所规定的范式,是开拓文学领域的一个重要表现。

    进入新世纪以来,草原文学有了深入发展,艺术探索上有了更大的突破,草原文学作家群更加壮大、更加成熟。“文化大革命”前老作家玛拉沁夫、超克图纳仁、朋斯克、杜古尔苏荣、纳·赛西雅拉图,80高龄还能写作。一批中青年作家创作精神十分旺盛,不断推出新草原文学作品,更可喜的是又有一批文学新人捧着自己的作品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上草原文学殿堂。萨仁托娅(长篇小说《静静的艾敏河》和长篇纪实文学《草原之子廷·巴特尔》双双获得2003年全国“五个一工程”奖)、萨娜(中短篇小说集《你脸上有把刀》获第八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包丽英(长篇小说《纵马天下——我的祖先成吉思汗》获姚雪垠长篇小说奖),还有:特·官布扎布(长篇历史散文《蒙古密码》)、博·宝音贺什格(诗集《九十九只黑山羊》)、特·思沁(诗集《诗苑春湖》)、孟根高勒(诗集《灵魂的声音》)、阿古拉泰(诗集《白云的故乡》)、白涛(诗集《从一只鹰开始》)、孟和(长篇小说《阴山殇》)、贡·巴达尔胡(长篇小说《广袤的塔木钦塔拉》)、色·玛喜毕力格(长篇小说《苍茫戈壁》)、海泉(长篇小说《混沌世界》)、白金声(纪实长篇小说《阿思根将军》)、任健(长篇小说《蓝色天轨》)、朝克毕力格(中篇小说《山间草地》)、白芙蓉(中篇小说《彼岸》)、巴布(中篇小说《森林之叹》)、阿尤尔扎纳(中篇小说《密密的胡杨林》)、萨仁高娃(短篇小说《女人的命运》)、勃·额勒斯(中短篇小说集《圆形神话》)、海勒根娜(短篇小说集《父亲鱼游而去》)、黑鹤(中篇小说《貋》)、韩静慧(儿童小说《神秘女生》)、乌仁高娃(散文集《裂痕》)、宝音巴图(散文集《大地的烙印》)、苏莉(散文集《旧屋》)、空特勒(散文《鄂伦春风情》)等,他(她)们以这些获奖作品和成名作品为草原文学增添光彩。这一批实力派文学新人的加入使草原文学作家群更加兴旺、更加强大。由于他(她)们的加入,新世纪的草原文学更富于探索精神,大大地提升了草原文学的艺术品位。

    我们的草原诗人们逐步形成审美的多样性与审美特征发展的趋向性相关并存的一种多元互补的诗歌创作格局。诗人们逐步认识到意象符号应包容更丰富的精神内涵和文化内涵,使诗区别于空洞的呐喊和直白的抒情,对于哲理的传达不再是警句和格言,而是以意象的隐喻和暗示,表现对生活哲理和心灵奥秘的崭新发现。诗人们更加注重意象的含蓄性和空灵感。特别有趣的是,进入新世纪以来坚持草原诗歌中传统诗歌和现代派诗歌两个极端的人少了,相互学习、相互借鉴、相生相辉,形成了互动共存的生动局面,这是改革开放以来,未曾有过的文化现象。

    在新的多元文化格局下出现了草原小说新辉煌,涌现了一批颇有影响力的新草原小说。已故评论家朱秉龙先生以鄂尔多斯蒙古族作家近年来的新草原小说为例进行分析论证后大胆地提出:在东西方审美文化交汇格局下,鄂尔多斯草原文学作家自觉地树立起民族审美意识的坚守并开拓的新的审美意识,一方面继承和发扬了草原审美文化中的原始神秘主义和神幻浪漫主义的美学传统,另一方面借鉴和吸纳包括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在内的各民族审美文化之精华,创造性地完成草原审美文化与各民族审美文化的结合,走出了一条独特的力争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新的草原文学审美道路。

    (本文原载《草原·文艺论坛》,作者刘成系内蒙古大学蒙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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