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还在不停的下着。
高老师在几位五年级学生帮扶下，好不容易让身体从地面挪到了土墩子上。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颜色，黑里透红。
她忍住剧痛，重申了一遍两个班的作业要求。所有孩子都安静下来，向老师投以含有担心和敬重之意的目光。
已经到放学时间了，可满堂的学生一个也没有离开。
最先跑进来的宋老师，蹲下来查看一下伤腿。本来就比较粗的脚腕子，一会儿就肿胀了许多，手指摁一下，高老师“哎呀！疼疼疼……”叫起来。
“伤到骨头了！”宋老师判断着。他父亲是半拉子兽医，有时队里的牛扭伤了腿啥的，都得请他瞧瞧。当儿子的耳濡目染，学会了“以此类推”。
正好，四位老师都在场，他们简单商量以后，临时决定，学校停课两天。
四位老师要抬着高老师去医院。学校没老师了，只好停课。
乡间小学，一共只有五位老师，管着一到五年级五个班级，各班人数不够，就两个年级的学生凑一个班，复式上课。五个老师也能忙得过来了。
王老师家就在学校旁边，“我家小凉床能用！”他撂下一句话就跑回家去，又拎着凉床跑回来，还有绳子、扁担。 他的肩上和脸上都是雨水。
凉床，突兀地放在教室里。四根略带弯曲的树干，榫头卯在一起，白白的苘麻绳子，经纬相交织成网格，平时睡觉或者晾晒红薯干，都行。现在是临时担架。
十几分钟之前还能快速跑动的身体，此刻沉重无比，难以移动。老师和同学们七手八脚，费尽力气才把人搬上凉床。
学校里长辈级的人物，忽然变得如此瘫软无力。她平躺仰视着一张张熟悉的脸，瞬间觉得亲切而又有些陌生。
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同事们亲人似的担起责任；朝夕相处，却从来没有想过，困难时候他们是可以依靠的人。
四个年轻的男同事，宋、王、李、邵，责无旁贷。
高老师的心情特别复杂:懊恼和自责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心头。最终，无奈抚平了一切，凉床上的她，只能接受现实。
四个人两根扁担抬着沉沉的凉床，绕道去家里叫上高老师的爱人，沿着麦田中间的洼大路，直奔公社医院而去。
扁担在老师们肩膀上有节奏地颠着，发出轻轻的“呀呀”声，四个人走得很快，一个人落在后面。隔着麦田远远看去好像在漂移。
雨丝变成了雾气，融融在天地之间，太阳光从厚厚的云层缝隙里面透出来几缕，照在大地上也照在移动的人身上。泥泞道路的尽头，便是公社医院。
高老师的两个女儿都在公社中学上学，有人跑过去，让她们赶紧到医院。
公社医院，妈妈的小凉床一头高低的斜在走廊台阶上。姐妹二人走过来，都特别特别紧张，有些不知所措。
医生从诊室出来，重复一遍“我们没法子治疗，去县医院吧！”
医院走廊上，高老师的痛苦也就只留在脚踝上了，大脑恢复了日常惯性思维。不容商量地安排着就医和看家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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