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金色的油菜花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天边的彩霞给这片花海涂沫了七色的光芒,浓郁的芳香被风传出很远很远。一座小小的墓地,就在这片花海中,墓地的四角,种着四棵郁郁葱葱的侧柏,周围开着各色小花。
这是父亲长眠的地方,依着父亲生前的喜好和遗愿,哥哥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花园式的墓地。想来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看到,也一定是很欣慰的。
父亲生前极其爱种花,自我懂事起,我家的屋前屋后总是种着各种各样的花。从土屋到砖瓦房,再到洋气的三层小楼,花一直都在盛开,从未失约。
父亲既不是文人雅士,也不是闲谈之人,而是世代为农,终日在田地里劳作,时常为青黄不接而焦虑。性格耿直,不肯服输,脾气有些暴燥,家族里的晚辈都有些怕他,却不知为何他对种花情钟。在那个温饱尚且得不到圆满解决的年代,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却对种花种草那么执着,实在令人费解。
我至今也不明白,但我知道父亲绝不是附庸风雅,也不是用花草来装扮门面,因为在穷困的农村,这些完全没有必要。我常想,这可能就是他与花的一种情缘吧。
父亲是没有闲钱来买花的,那些花都是他在经过某个学校、政府单位,或是城里某户人家,看见了花,便会向主人讨要点种子或是根茎,主人都很乐意送给父亲。表姐们要是在哪里看到了别样的花,也会想着给父亲搜罗回来。这样父亲的花园规模越来越大,品种越来越丰富,鸡冠花、节节高、牵菊花、太阳花,兰花等陆续到了我家。从春暖花开,到秋霜深重,花园一直都是生机盎然,五彩缤纷。这也算是当地农村的一大风景了,经常会有小朋友绕道来看花。
父亲极其爱护他的花花草草,每天早晨起床后,就会在他的花园里遛达一圈,看哪些花被风吹倒了,哪些需要施肥了。早上收工吃早饭的间隙,他便给花浇水施肥,用树枝做支架。晚上回家后会再看看,有没有哪些花花草草需要他的帮助。
有次父亲因做支架而受伤的事情我记忆犹新,那时我上小学二年级,父亲带着蔑刀爬上了门前的一棵大梏树,他要砍些树枝下来给花做支架。当他砍完准备下来时,蔑刀滑落,砍在了他的脚背上,割断了脚背上的血管,血流如注,当时送往医院缝合。
傍晚放学后,我和哥哥坐着堂兄的拖拉机去县医院看他。
他一见我们就问有没有给花浇水。
我生气地说:“都怪那些花,让您受伤了,才不给他们浇呢,干花它们才好。”父亲一听,没说话。
哥哥在一旁轻声说:“放学后我浇过水再来的。”
父亲立马高兴起来:“哥哥做的对,正因为我是为这些花才受的伤,你们才更应该爱惜它们。”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至今想来仍是惭愧不已。
如今,父亲已仙逝,但他的花园仍然生机盎然,哥哥一如父亲生前,将小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气勃勃,并从网上各地搜罗了许多奇花异草。而我在城市的斗室里,看着哥哥发过来的花园的照片,怀念着父亲,怀念着父亲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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