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究是孤独的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气势磅礴，流金溢彩地记录了他一个远游的梦。海客就是今天的海外赤子。日本动漫《12国记》就是讲述海客成长与奋斗的独特故事，但是，这故事发生在远古洪荒时期。

说起来不怕笑话，我动漫看得很少。上一部印象深刻的动漫还是宫崎骏的《千与千寻》了。那确实是我喜欢的，百看不厌，无论文字，画面，还是音乐。多数时候，喜欢品味文字的我，很少有耐心去读图，看视频，追剧，读冗长而空洞的台本。原谅我的无知与浅薄，因为《喜羊羊与灰太狼》，以及《美少女战士》，我觉得很多动漫苍白又幼稚。除非对白异常精彩，文字干净利落，情节扣人心弦，或者画风诗意绵长，我才会老老实实跟着节奏往前走。

那《12国记》是什么标签呢？似乎都有，可又不尽然。主线情节其实就是关于成长。上网查了下，出生于1960年的作者小野不由美，开始写作这部作品的年龄是35岁。已不是萝莉年龄，可是她笔下的世界莹彻纯净，和罗琳创作《哈利波特》一样，伴随无数未成年人的青春与成长。

成长皆有疼痛，无论年龄与性别。一个柔弱谦卑，处处小心谨慎，不得罪任何人的老好人，高中女生阳子，被赋予某种力量和责任后，会蜕变成什么样子？《12国记》给了很鸡汤的答案，那就是也可以成为王。很励志，但也很艰辛。最不可能的逆袭，往往发生在劫后余生，最软弱的时光里。只要有意志，愿意去学习，去面对，你都可以成为最好的自己。

这样的一部日本动漫剧，却是取材《山海经》，以中国周朝为背景，展示出一个特殊的奇幻世界，一系列缤纷的人物成长史: 女性的怯懦、逃避以及成长; 君主的自我发现与成熟;敏感内心的修复与钝化; 知识与智慧带来的理性与温暖。画面波澜壮阔，线条如诗如幻，音乐如歌如诉……音乐也很中国。我居然发现有我喜欢的蒙古民歌《嘎达梅林》旋律穿插其间，当然，做了些微改变。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男的个个俊朗，女的皆为绝世容光，因是神仙剧，全剧却没有涉及半点男女之情。有点像小时候看《百花仙子》的感觉，绝色万千，却无关风月。唯有一节，提及景国前王对台甫景麒产生不该有的爱情，却以亡国而告终。45集看下来，没有七情六欲，却是这样的酣畅淋漓，缠绵悱恻，扣人心弦，真的是很适合成长中的少男少女看啊。也适合鼓励我这样的大龄海客整理并缅怀自己的青春……呵呵，既然怕以后老了忘记，那就赶紧做个记录吧。

故事精彩，情节却飘逸不尘。每个人物都刻画得个性鲜明，丰厚，复杂。神仙们动则骑兽腾空万里，飞驰而去，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背景是日本，唐风宋典却俯拾即是。塙王极其清廉，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实施严格的法律管理国家，一年因刑罚处死的人居然有30万，最终被弑亡国，这和海瑞罢官，水至清则无鱼的故事何其相似。阳子登王后看起来无比强大，却被大臣们牵制得寸步难行，连禁卫军都调不动，让我想起真正的历史记录，《万历十五年》里，那个因被大臣制约而消极怠工30多年的明神宗朱翊钧。人有各色人等，王也有昏君和明君，关键在于对权利与责任的认知。共王珠晶对此有清醒判断，“我能够比这些人活得更好，是因为我承担着更重要的责任”。

《12国记》角色塑造很独特。比如说，阳子16岁可以是王，延国500多岁也可以是王。他们站在一起都是少年，因为仙界没有年龄制约。里面的王，只要在努力干活，都是不老的。延王治国有方，500岁依然青春少年，因为他始终在前进。也有30岁就老去的，因为灵魂已经死去。半兽乐俊，一半是人一半为兽，造型是一只大老鼠，但殊为难忘。他改变了两个女性：对世界失去信任的阳子，以及骄蛮令人憎恶的公主祥琼。他是那样温暖，智慧，虽然年纪轻轻，却有自己的底线与原则。他饱读诗书后的豁达与通透，让人是那么舒服。阳子与乐俊之间的情感，并不同于俗世间的友情或者爱情。阳子知道为王，她不会有孩子与家庭(为什么呢？有的王有家有室啊，如塙王）。乐俊每每牵挂并说阳子”那家伙”的时候，我都深深感动。他们相互帮助，相互扶持，并愿意为彼此付出生命。我真的是很喜欢乐俊啊。更开心结局他守在了阳子身边。

《12国记》主题很丰富。不好单一而论。有成长之道，治国之策，为官之道，人伦友情，天纲五常。处处历史与哲学。看得出东亚文化共同的源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梗。我印象很深的，是来自日本的铃，因不谙当地语言，多年饱受折磨与痛苦。可是采王黄姑对铃的启示却是，语言不通不是主要问题，心意相通才是最高境界。作者似乎也传递了这个意思，那就是，我们终究是孤独的，心意相通真的很难。释怀吧。

多年没有这样了，不舍昼夜追剧，晨昏颠倒，日月无光。感觉自己变柔软了，又坚硬了。总觉得，还有什么没说够。又去谷歌了作者小野不由美其他作品半天。然后，坐在黄昏的窗前，惆怅地看着夕阳慢慢落下去。总之是，意难平。

我终究还是更容易被好的文字打动。令人回味的对白比比皆是：

阳子：我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自己多么愚蠢。不是我故作谦卑满足自己的心理，（以前的）我真的很愚蠢，总是看着别人的脸色，没有真正的自我。

延王尚隆：如果什么问题都没有的话，就只有厌倦了。

阳子：人啊，真正感谢、尊敬对方时，会自然而然低下头。

清秀：可是景王肩负着国家与百姓的责任，没有什么不完成责任而能得到的东西。

乐俊(对 祥琼)：世上大多数人都穿着这样的褴褛，但是谁也不觉得害羞，因为这是他们靠自己双手的劳动得到的最好衣服。也有什么努力也没做过却穿着锦缎的人，但是没有经过努力也被赋予，意味着他们担负着与其穿着等价的职责。没有什么不完成职责而能得到的东西啊。

延麒六太：人类实在太愚蠢了。而心里越痛苦就会变得越愚蠢。

夕晖：如果不往前踏步的话，就会掉到洞穴里啊，掉到自己的悲伤中。

共王珠晶：我能够比这些人活得更好，是因为我承担着更重要的责任，祥琼没有发觉她的责任，要是同情这种说着讨厌就逃出去的人，对努力做着同样事情的人来说，是侮辱。

青喜：责难无以成事。

风汉：发行禁令的时候，要有监视组织以使其诚实的被运用，否则法律就只是装饰。

后藤：如果能够对所有的人好谁都愿意这样做，可是有时候我们必须决定一个顺序，喜欢所有的人就等于是不喜欢任何一个人，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文/安静  记于05/28/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