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只旅行的猫
图/网络
舒婷有一首著名的诗叫做《致橡树》，诗中说：我如果爱你，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这句诗除了表达爱情需要苦难共担以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层面的意思：那就是爱情是要讲究平等的。不平等的爱情，始终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罢了，最终也只会落下一个凄惨的结局。
在张爱玲的小说《郁金香》中，讲述了一个丫鬟的故事。阮公馆的丫鬟金香同时被公馆的两个舅老爷喜欢，然而最后还是被府里的太太随便找了一户人家打发了出去，落得一个凄惨凋零的结局。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得到过一个圆满的结局，死的死，伤的伤，但是她的文字中仿佛有一种魔力，即使是悲剧，也吸引读者看下去，然后从那些悲剧中，体味出人生的本来面目。
这篇《郁金香》同样是如此，张爱玲通过金香的悲剧命运的描写铺垫，不过是向人们揭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道理：对等的爱情始终不能长久。
一.宝馀的爱：三次调戏金香，张扬的爱，却隐藏不住幼稚的本性
在小说中，宝馀对金香的爱，体现在三次调戏的过程中。
第一次，借狗调戏。宝馀在和宝初吃早饭的时候，把吃剩的骨头扔在地上让狗去咬，金香看见了，连忙上前阻止，说这地方太脏了，要给狗洗澡。
说罢便把狗抱在怀里准备去洗澡。宝馀借用狗的语气调戏金香：你看我们多美啊，前留海儿……还带著这眼神儿，就跟你一样，就苦脸上没搽胭脂。
第二次是换衣服风波。其实就发生在第一次调戏没多久。金香抱了狗去洗澡，却被狗身上的跳骚爬了一身，忽然痒了起来，不得不去洗澡。金香把准备要换洗的衣服搭在了床栏上，被宝馀发现，竟把衣服拿了去，非得要金香不要叫他舅老爷，叫他的名字才肯还给她。金香最终也没叫出口。
第三次是抹胭脂风波。这时因为换衣服的事情，金香已经被阮太太训过一顿了，宝馀丝毫不知情，也仍然不知收敛地继续调戏金香。金香因为看见宝初回来了，想着自己干了一天的活了，满脸油汗，见不得人，便进房间收拾了一下自己。
却被宝馀逮到她正在抹胭脂，当即开始调戏起金香来。他拼命地在金香的臂弯里嗅，被金香用力一推，推到床板上去了。金香惊慌失措。这情形偏偏被李妈逮个正着。
于是，宝馀舅老爷和丫头金香厮混在一起的消息，便算坐实了。这也为金香后来被阮太太随便找个人家打发出去的悲惨命运做了铺垫。
少爷爱上丫鬟，这种情节无论是在电视剧中还是在小说中，都出现过很多次。在巴金的小说《家》中，丫鬟鸣凤与少爷觉慧相爱，可是鸣凤最终还是落得一个投湖自尽的结局。且不说觉慧与宝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最起码鸣凤与觉慧是真心相爱的，而宝馀与金香之间，所谓的爱，不过是宝馀借着爱的名义调戏金香罢了。
金香虽然是前太太的丫鬟，但是她聪明伶俐，寸步留心，在阮公馆原本是足以自保的。但是宝馀的这一调戏，便把她推上了万劫不复之路。
虽然宝馀的母亲只是个姨太太，但是自己生在姐姐后面，便也算无忧无虑的长大。虽然已经是大人的身躯，实则少不更事，内心里是幼稚的。
他对于金香的调戏，无非就是像对待路边的野花野草一样，看到好看的，鲜艳的，便忍不住上去掐一掐，摸一摸。他的这些举动会给这些野花野草带来多大的伤害，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就像是没有考虑过他的这些举动会给金香带来什么影响一样。
张爱玲在《花雕》中描写郑老爷用过一句话：虽然也知道醇酒妇人和鸦片，心还是孩子的心。他是酒精缸里泡着的孩尸。宝馀便是如此。
幼稚的人，典型的享乐主义，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掌握，又怎能为金香的未来负责呢？
二.宝初的爱：临别时的挽留，不过是一句客套，底子里还是自私
相对于宝馀热烈张扬的示爱方法，宝初的表达方法显得隐忍内敛了很多。
也就是这份隐忍内敛，导致最后他兀自抱怨：这世界上的事原来都是这样不分是非黑白的吗？
然而也仅仅只是抱怨罢了，就算黑白分明了，难道宝初真的会按照承诺回来娶金香吗？他对金香许诺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相信。
回首宝初对于金香，虽然确实彼此互生情愫，但是在宝初内心的天平上，这份爱与自己的远大前途终究是没法对等的。
乔拜伦有句名言：爱情对男人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对女人来说却是整个生命。
所以，在前途和爱情面前，宝初当然会优先选择前途。
看到弟弟宝馀调戏金香，宝初也只不过说了一句：二弟，你真是的，总这样子跟金香油嘴滑舌的———叫人看不起！让姊夫听见了，不大好。
在撞到换衣服风波时，也只是喝斥了一句：你越闹越不成话了！对着金香，却没说什么就走了。
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喜欢金香的，可是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欺负，他连一句真心维护金香的话都没有。他想的是弟弟这样做，会让他们在阮公馆的处境更加艰难。
姐夫在银行给他找了事，他就要出远门赴职了。金香在为他钉被子。明知自己做不到，宝初这时候却偏偏要给金香许诺一张空头支票。
我想……将来等我……事情做得好一点的时候，我我……我想法子……那时候……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可是他还要坚持说下去，说的信誓旦旦。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呢？其实不过是让自己良心安一点罢了。
金香对于宝初的感情，不同于宝馀。金香也是喜欢宝初的。宝初从外面回来了，金香考虑到自己干了一天的活，油光满面的，所以为了见宝初还特地去洗脸，涂脂抹粉。
金香当然也明白宝初对自己的感情。两个人虽然没有明着在一起，但是其实心照不宣地默认了情侣关系。而如今宝初要走了，未来的种种不确定性摆在他面前，他只不过是对这段感情做一个交代罢了。
总得给一个承诺，免得落下负心汉的名声，遭人唾弃。反正这承诺自己也做不到，这样对自己对金香都算是一个交代。
金香本来也是不相信的。但是她最终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她在宝初的口袋里，藏了一个白绸子段做的夹子，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能够拿出手的最好的定情信物了。
而宝初却觉得看上去“实在有一点寒酸可笑”。最后竟然自作聪明地设计了一个巧妙的办法，把这个白夹子夹在一本借书里面，算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深情的人设。即使“让人家摔掉也罢…”。
金香的爱与希望，最终也被宝初掐灭了。一腔热忱错付。
三.在现实面前，热烈或内敛的表达方式，都无法换来真心的承诺
金香可以说是有很好的个人条件的，她长相端正，又聪明伶俐，被两个舅老爷同时爱上，却为何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
说到底，这是一场不平等的爱情。是身份阶级的不平等，是尊卑的不平等。
金香是一个丫鬟，靠着阮公馆讨生活，是低人一等的下人身份。而实际上无论是宝馀，宝初，阮太太，还是阮太太的母亲老姨太太，都是在靠着阮老爷讨生活，他们都属于寄人篱下的同一类人。
阮太太虽然做了公馆的女主人，但是自己也并非独立女性。经济上都要依赖自己的丈夫。而自己还拖着娘家一大口子人。两个弟弟，一个母亲。
最要命的是，自己的母亲只是个姨太太，而自己虽然是个正房太太，实际上是丈夫二婚娶的，和姨太太没有太大的差别。
所以在阮太太的心目中，她是自卑的。因为自己的身份，也因为自己母亲的身份。她的这点自卑的心情，在阮老爷面前无法发泄，就都撒在了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弟弟的身上。
得知自己的亲弟弟宝馀竟然和一个丫鬟混在一起，而且还是前太太的丫鬟，阮太太心里想的是让人落下了闲话：他本是丫头养的“贱种”…
金香的丫鬟身份，是阮太太心里最大的刺。
自己的母亲就是由丫鬟身份进入府里的，后来被收了房才成为姨太太。虽然也是个“太太”，但是前面加个“姨”字可就大不一样了。虽然做了太太，她还是被人看不起。
阮太太从小跟着母亲，也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她急于摆脱自己原有的身份，希望能做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所以自己的娘家人，表现得要格外当心，不能让阮老爷认为自己的娘家人是丫头养的“贱种”，低人一等。
她急着要给自己的弟弟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选定了阎小姐，这阎小姐的年龄她都“不感兴趣”，只需要知道阎老爷的官职有助于弟弟的发展就可以了。
所以宝馀虽然一开始不情不愿，最终还是娶了阎小姐。
而宝初呢，处境比宝馀更加艰难。如果宝馀是寄人篱下，那宝初简直就是寄人篱下中的再次寄人篱下。老姨太太并非自己的生母，宝初从小就没有得到什么爱，所有的关注都在弟弟身上。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宝初急于寻求一门好差事，希望靠自己的本事立足。宝初的这种想法本来是好的，但是在他还不能做到“爱情事业两不误”的时候，却选择向金香坦诚自己的心意，这点就暴露出了自私的本性。
他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事业与爱情相比，事业才是更重要的。所以明明是一份开始就知道没有结果的爱情，明明知道金香对此抱有希望，宝初却还是选择了进入爱情，你可以说他情非得已，但是换个角度来说其实也是不负责任。
我想到电视剧《琅琊榜》中，林殊从地狱归来，化身为梅长苏，面对霓凰郡主从来都没有熄灭过的爱，他知道自己给不了霓凰郡主一个未来，所以还是选择了把这份爱藏在心中。他说：既然梅长苏劝不了她，就让林殊来劝她吧。这样的爱，才是真心为对方付出的大爱。
而宝初的爱，真的只是自私的爱罢了。他是个可怜人，自幼得不到父母的关注，长大了也总是被忽略的那一个，过着处处谨慎小心的生活，但是无论怎样，这都不能成为他去辜负无辜的金香的借口。
宝初和宝馀两兄弟，不管细节如何不同，终究都是辜负了金香的。宝馀为了自己将来继续养尊处优的生活，选择了门当户对的阎小姐，这是门第带来的阻碍；而宝初以事业为重，爱又如何，却承诺不了未来，
不管是宝馀热烈张扬的爱，还是宝初隐忍内敛的爱，都没能兑现，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
结语
这篇《郁金香》，看似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悲剧的，但是其实最悲剧的还是金香。她曾经也对未来充满期盼，对爱情虔诚无比，最终却落得带着两个孩子独自讨生活的凄惨结局。
这是延续了张爱玲的一贯风格。悲情中反应现实，看着结局让人感觉压抑，无力。可是转念一想，张爱玲式的悲剧，何尝不是一个反面教材呢？
平等的爱情，才能拥有美好未来。
作者：一只旅行的猫，用有限的经历，和你领略无限的人生。微信公众号：一只旅行的猫着魔都。更多精彩请点击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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