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鹧鸪天•父母成考妣

      每逢清明思故亲，可叹双亲去不返；

      安排不公造物主，人生只有百年寿；

      为何不同松柏树，至少可活五百年；

      正常松柏八百年，人们常说千年柏。

      尽管在墓碑上只能刻写“考妣”，以示不在人间，但我在文章里还是要称呼“父母”。

      母亲的一生没有幸福，只有凄婉。前半生辛勤操劳，后半生病魔缠身。我不知道她一生的心愿是什么？也未曾问过。但走的那年还操心我的生活，担心我的生路，当时我已成家且有了两个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是家里最小的，上有一姐四兄。一般家庭中，父母大都是偏心亲最小的。因为不管有几个孩子，跟父母在一起生活时间最长的也只能是最小的那个，即便最小的后来成了家，父母也是愿意跟最小的一起生活。因为已经习惯了最小的陪伴和使唤。

        母亲前半生的辛勤操劳也算不得什么，本来该是中国农村妇女应有的传统美德，母亲的功劳在于经历了自然灾害的年代，把我们六个孩子（后来五个）都拉扯大，且都供给念会了书。

        记得母亲说过一件事：临近除夕，我们家在集体食堂按人头领了有数的糕面，母亲做好了糕怕家里热有了异味就挂到门外，结果二哥和三哥除夕晚上点着塔塔火，偷偷地在塔塔火上把糕都烤的吃了，大年初一母亲要油炸糕时一个也没有了。可见那时人们真的肚里饿出鸟了。

除夕塔塔火（如今叫旺火）

        母亲的功劳主要是供给大哥念了六四届中师生，后来成为正式教师。二哥念书时因饿的爬不动两里长的V字形上下坡（每天两趟），宁愿回村劳动。可干了几天承受不了农村早见星星晚见灯无休止的劳作才又念了高小，念完代了课，后来也转成正式教师。三哥意志坚强忍着饿一直念，念到大学本科成为工程师落住省城。

        四哥到了别人家（下面有交代），念书到初中临毕业时，父亲去逝了，家里剩母亲和奶奶两个女人，没人挣工分养家只好辍学回村劳动，后来当了村会计，再后来执政村委书记兼村长到退休。

        我认为我的母亲很了不起。因为遗传基因学中认定：父母对孩子的遗传，智力和身高是母亲大于父亲，聪明的母亲生下来的孩子大多聪明，男孩尤其如此。长相和性格是父亲大于母亲，父爱的作用对女儿的影响更大。

        当然，并不是说我的父亲不出彩，十六个字就可以概括我的父亲：“老实做事，谦卑做人，一心向善，不与人争”，一生低调不张扬。常对我们说：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明。

        我小时候父亲常讲故事给我们听：“五女兴唐传”、“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杨家将”、“胡家将”等等。

        还出一些脑筋急转弯的题，说是让我牙倒算，不准用纸和笔：“鸡兔四十九，共腿一百条，问几只鸡几只兔？”。

        “樓桌三十二，共腿一百条，问几个樓几个桌？”（樓是三条腿，桌是四条腿）。

        “井不知多深，绳不知多长，单绳探井绳剩一丈二，对折绳探井绳缺八尺，问井深多少？绳长多少？”

        算盘的一至九归就是父亲教会我的。父亲还会“铁扫帚”、“骨破碎”、“纸簸萁”、“桃花煞”等十二属相所犯神煞的算法。

        小时候穿的毛袜、带的毛手套都是父亲用羊毛捻成毛线再织成毛袜、毛手套。

        所以父亲在我眼中也不是普普通通的父亲。只是我更愿意相信聪明智慧多来自母亲。也更怀念母亲苦难的一生。

        那时，我们穿的衣服和鞋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夏天的单衣单鞋，冬天的棉衣棉鞋，看起来不笨拙穿起来很舒服。

        正月十五的面灯，清明节的寒食鸡，各式各样的新年窗花。碎布料调配颜色做成各种图样——三环套、四环套、菱形、五角形、六边形、八边形等式样组合的圆枕头、老虎枕头、行李盖布、炕席布、门帘布，母亲真的是心灵手巧。村里的姑娘媳妇都羡慕不已，可惜母亲的这些手艺我们没有传承下来。

        学别人说话是学谁像谁，声音腔调惟妙惟肖，且助人为乐，教别人手艺，农家饭厨艺在我们村也是一流。

        母亲最出彩的是善于察言观色，精于思辨，对答奇妙，常出乎预料之外，风趣幽默，且极具亲和力，即便是有学问的人也不得不佩服。所以，如果不是处在那个年代，也不是禁锢在偏僻的小山村，母亲一定是一个演说家或谈判家无疑，尽管算不上出色的演说家和谈判高手。

        母亲后半生的病魔缠身，是在我四哥一岁的时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母亲托我二舅问别人借粮食，因为二舅当时是方圆百里小有名气的农闲时商人——常年倒贩猪羊、牛驴、粮食，人缘好门路广。而我二舅暗箱操作自做主张答应了把我四哥给他的朋友才借来了粮食，当二舅告诉我母亲借粮食的来龙去脉之时，我母亲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因为已经吃了人家的两次共二斗扁豆（每斗约25斤）三斗高粱（每斗约20斤）。四哥被抱走后，母亲天天到村外哭泣，大概哭泣了有十几年（我小四哥三岁，我十多岁时还见到过母亲哭泣）。不知哪年得了心绞痛的病，听说生下我来就没给我奶吃，那时也没有奶粉之类的，只喂我小米稀汤，二哥抱我去邻居家住，怕我抓母亲身上的针，营养不足以致我五岁时拄着拐杖才学会走路，这是后话。这就是母亲后半生病魔缠身的根源。

        曾听父兄说过：早年母亲去过县医院、省城医院看过病，检查不出明显病症，无法治疗。我记事以后，记得求请过当地三个在家坐堂名医，其中之一听说是白求恩学生的学生，确实在配药方面与众不同。一般医生配西药是制药厂生产的西药，而他是把各种药粉配一起再分成若干个西药小包。如果给小孩看病配药，口中常念念有词：小孩的药是发甜的。可这三个名医不管是用药品、针灸、火针或电针都治愈不了母亲的病。

        母亲每年多在冬春季节一旦感冒就引发心绞痛，发作起来口吐白沫四肢冰冷僵硬不省人事，一分多钟没有呼吸，真的很怕人，必须立即人中穴急救。每次犯病

        1，及时曲泽穴、手十二井放血。

        2，接着针灸（合谷、内关、足三里、中脘、气海等）。

        3，打针（安痛定、阿司匹林之类，必要时注射盐酸普鲁卡因麻醉痛感）。

        4，吃药（感冒类药）。

        5，拨火罐。

      以上 同步急治、缺一不可，那也得一周时间才可病愈。如果治疗不及时就连续一月二十天甚至更长一直疼痛呻吟，父亲和我白天晚上都不能睡觉的伺候，所以母亲一犯病我就心慌的不得了。因为请医生买药耽误及时治疗，有时候还请不到医生，所以我学会了针灸和打针（先针自己的合谷穴，针感正确才敢给母亲针），家里常有备用药。

        几十年的病痛已经将母亲的身体折磨的瘦骨嶙峋，导致75周岁病逝。

        不情愿的将儿子给予别人一定是撕心裂肺的痛，永远忘不了的痛，儿子是娘的心头肉一点也不假。

        陪伴过母亲的病痛经历才会真的有感同身受，只有我才懂母亲的痛

        也只有我知道如何治疗母亲的痛

        可是我也无能为力不能彻底治愈

        因为那是生理的病痛掺和“掠夺了儿子”的心痛

        那是 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痛

        也是永远治愈不了的痛

        所以母亲带着遗憾的痛离开了这个无奈的世界！

        母亲生前，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我的母亲的话，母亲活着的时候我不懂的好好珍惜孝敬，浑浑噩噩的以为母亲会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母亲走了以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无私地疼我关心我，我生命里也再没有人能代替了母亲的角色。我的母亲对于我来说真当的起“伟大的母亲”这个称号。

        母亲，儿子不会忘记您的生养之恩、关切之情；也不会忘记您的谆谆教诲、树我们成才；更不会忘记您病逝之时还在担心我的生活艰难！

        母亲，如有来生我会义无反顾还做您的儿子好好孝敬您，安息吧母亲！希望您在天堂没有病痛！

                        写在母亲诞辰103周年

                                    2021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