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共生过四个孩子,比我大的有一个,是哥哥,比我小的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哥哥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夭折了,妹妹在她大学毕业那年早逝。现存于世的就是最小的弟弟和我。按理说我其实没有血缘意义上的亲娘家哥。
可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长你几岁的男人忽然笃定地对你说:以后我就是你娘家哥了,有事儿跟哥说。看向你的眼神宽厚又亲切。那一瞬间,你除了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娘家哥外,别无它想。
我这样的娘家哥有一二三四五个。
一
哥和我的同学们上周日,我一娘家哥嫁女儿。确切地说,这个哥并没有真正说过做我娘家哥的话。倒是嫂子一口一个你哥咋咋你哥咋咋,我自然而然地就把嫂子当成了嫂子,哥就当成了哥。
哥和嫂子这个哥其实是同学芬的初中同学。芬说,哥小时候鼻涕邋遢,天天赖赖唧唧,动不动就哭。上学的时候却有一个老师对他出奇的好,处处护着他,不让他受欺负。我这个做老师的人特别能理解。哥四十二岁那年去看望这位老师,老师还拉着他的手,担忧地问:你说上媳妇没?
十多年前,哥嫂在塔布花煤矿,哥是矿上的安全员,嫂子在矿区开了个饭店。
那年暑期,同学芬打电话说已经约好了去塔布花一个同学那吃把肉,找上伟华和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哥嫂。
嫂子说:你哥有文化,在矿上工作,做事也踏实稳妥;我文化浅,开饭店是我的人生理想。
嫂子为人厚道,饭菜质优价廉。她自己既是老板又是大厨,饭店相当红火。正是中午饭口,吃饭的人很多。她忙里忙外,热情地答对着顾客,招呼着我们。倒是哥,下班回来,看着我们,不停地搓着手,有几分羞涩的笑着,话也不多。
一直到食客都走了,嫂子才算歇口气,跟我们一起坐下来,割着把肉,碰着酒,话着家常……
听着哥嫂一路走来艰苦奋斗的爱情故事,不知不觉晚饭时候到了。陆陆续续来了食客,饭店开始上人,嫂子又开始忙碌了。同学们也都酒足肉饱,畅谈人生,情谊深厚,虽意犹未尽,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依依辞别哥嫂,打道回府。
我心中不忍,这一天的可是累坏了嫂子。
后来,哥嫂的闺女上高中,我们的联系渐渐多起来。
闺女考上大学,煤矿关张哥嫂也关了饭店远赴锡林浩特满都边境草原养牧。
那年,我查出肺癌。
一天,我正在病床上输化疗药,嫂子突然打来电话,问我在哪儿?约我去她家牧场,说是年景好,水草丰美,一天一只羊就能涨四两肉,给我杀把肉吃。
忍受着化疗之苦的我躺在病床上流着泪,跟嫂子说,我出门了,等我回去去。其实心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她。
我奇迹般熬了过来,第二年的暑期,我们大队人马,千里迢迢去了哥嫂的边境草原牧场。一路上雨一直下,傍晚时分终于到达。
天边草原,草原天边,真的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暗绿色的草场,各色的鲜花儿,低飞的百灵鸟,牛群,羊群,长调,蒙古包……
把肉、烈酒、奶食、歌声、雨声、蚊子……
走的时候哥嫂尽把好吃的往我们车上送,同去的朋友还毫不客气要了两只白条羊,慷慨的哥嫂啊!
又过了一年,冬天的一个周日的早晨,嫂子打电话说到我家楼下了,想送我一个礼物,哥怕我免疫力低不能见人不敢上楼。我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快上来。
然后,看着哥嫂抬着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的板状物上楼来了。我吃惊地问:什么呀?哥嫂小心翼翼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书橱门边立稳。嫂子说,我给你绣了一幅十字绣“百福图”,保佑你平平安安,早点好!
我看着那十字绣,呆呆地立在客厅中央,泪糊双眼。就听哥说,气色挺好的呢,我们不呆了,这就走!他俩就往外走,老王拉着哥说,别走,一大早上的喝碗茶暖和暖和。嫂子说,车在楼下等着呢,宋慧你好好的啊!过段时间我们再来看你!他们走出门去我才反应过来,我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那幅百福图现在就挂在我院子里平房客厅正中央。
嫂子为我绣的百福图女儿大学毕业,哥嫂结束了养牧生涯回来了。女儿在大学里处了个男朋友,哥嫂不同意。为此,把闺女的工作安排到承德,俩人也跟着闺女去了承德。
嫂子曾跟我谈过闺女的男朋友问题。我和老王一边倒的支持闺女。因为我和老王都有父母的反对而导致的人生遗憾。所以,特别理解闺女,体谅闺女,甚至是同情闺女。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建议起了作用,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闺女嫁给了爱情,幸幸福福的去了阿尔山夫家过日子。闺女和女婿都各自考上了满意的工作。哥嫂也终于想通,用嫂子的话说“很欣慰”。
这次的婚礼,哥本来不打算大操大办,他说,除了家里的亲戚就是咱们这几家至近的朋友,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了。我一个臭打工的,能有啥人来?
芬说,那不行,这么多同学呢,都打电话通知一下。再说了,哪个同学家孩子结婚你没随礼?没参加?为啥轮到你了就没人来呢?
出乎意料的,婚礼头天晚上的同学宴,就二十多桌。第二天婚礼典礼前,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多,有些没有通知到的同学也来了,甚至是问哥“说上媳妇没”的老师夫妻俩都来了。哥女儿的婚礼是所有孩子结婚的同学中来宾最多的一个,隆重而热烈。
哥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来这么多人,多少年没见到的人都来了,太给面子了,太高兴了。
芬说,你看看这多好,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聘闺女。得亏没听你的不办,就这么一个孩子,要不这辈子多遗憾。
我说,哥你也太谦虚了,你看你这人气多高,人缘多好。哥呵呵地笑,连说没想到没想到。
芬跟我说,哥嫂两口子善良,这么多年相处,都是他俩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亏着别人,善有善报。那种做恶的偷奸耍滑玩心眼儿的,看着挺精明,不吃亏,处处占便宜。其实时间一长谁也不傻,最后就会众叛亲离孤家寡人,没人往跟前凑乎了。
是啊,貌似软弱懦弱卑微的哥嫂,用他们的善良撑起了他们的强大,赢得了大家的尊重。所有参加婚礼的人,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哥嫂的敬意。
婚礼圆满完美!
好人一生平安!
婚礼圆满二
芬和王哥芬的另一个发小,我也是和芬一家的相处中熟悉的。因为他也姓王,老王说,那就是大伯哥了。他却断然拒绝,什么大伯哥,我就是娘家哥,以后我就是你娘家哥了,有事儿跟哥说,好使!
这个哥的嫂子也是极好的,夫妻俩极其恩爱,嫂子名字里有一个华字,大家都叫她华子,哥却叫她“我华蛋”,甜腻的简直齁死人,哈哈。他俩也育有一女,闺女恬淡安然雅致,如今已经在韩国读研究生了。
这次的婚礼他们一家三口全来了,好久没见面了。看到一家人依旧如此相亲相爱,哥和嫂的脸上连点儿岁月的痕迹都没有。老王说,你看看,哥哥皮肤这个紧致,气色这个好,就像饱满的成熟了的麦粒儿。
心里有爱的人是不是老天格外眷顾,不会老呢?
左一哥左三是哥的“我华蛋”三
还有一个自称是我娘家哥的是老王的大学同学。在他说是我娘家哥之前我就跟老王和他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了。
话说去年秋天,也是一个周日,老王我俩还在午睡,老王的电话响起。老王接通电话就听到话筒里传来:我在大通道上,到929了,你家在哪个位置?老王急忙说:在928与927之间。就听电话里说,过界了,过了927了!老王赶紧说,停,马上靠边停。然后听我指挥………
原来他带领团队下旗县工作督查,路过此地,突然想起老王住在这附近,临时起意要来看看。
我赶紧从炕上爬起来,这个时候老王已经掐着手机蹿出屋了……
家里有酒,冰柜里有肉,咸蛋鲜蛋有的是,院子里蔬菜都是现成的。
我知道是老王的同学来了,心里倒是很淡定。
来客倒是实在,进院之后,前前后后参观参观,然后亲自摘菜洗菜切菜炒菜……
我和老王本是随性之人,也没有特别客套。一会儿的功夫,酒菜上桌,米饭蒸上……
除了老王的同学,另外三个人是头一次见,可是自然而然地就像一家人围桌而坐吃晚饭的感觉,随意地吃随意的喝随意的聊,很是轻松愉快。
酒过三巡,老王的同学突然说,宋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娘家哥了……
我一愣,抬头看见一个宽厚亲切的笑容望着我。也许是开玩笑,也许是怕我在他们面前拘谨,总之我听到这话后心里一下子就特别放松,其实之前我也并没有紧张啊!
就这样,我又多了一个娘家哥。(这个没有图,有真相。)
四
还有一个娘家哥是我同事,我刚参加工作那一届我们搭班而且一个办公室。
我们是四个人一个办公室,两个物理老师,两个化学老师。他们仨比我入职都早,经验丰富,对我都特别照顾帮助。
后来,大家往一起撮合我和老王。我俩结婚的时候,我办公室三个同事表示要以我娘家人的身份参加婚礼。老王那叫一个殷勤,对其中一个一口一个大舅哥的叫着。
老王我俩结婚以后,请要好的同事们吃饭。饭桌上,老王特别没良心的对这个大舅哥说,你的任务完成,大舅哥就卸任吧!
这个同事脸一垮,特别认真的说,一日大舅哥,一辈子大舅哥,这娘家哥我是当定了。你这当妹夫的啥人啊?拿大舅哥当开关啊?用就打开,用完就关喽?哼!
直到现在,我都把他当娘家哥待,老王也哥长哥短的叫着,俨然就是真的娘家哥呢。(这个也没图,有真相。)
五
我还有一个干娘家哥,是我干爹干妈的养子。
我干爹和我父亲是朋友,常常在一起喝酒。我干妈因为宫外孕手术,失去了生育能力。没办法抱养了一儿一女。哪成想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幸早夭。干爹有意要我妹妹做女儿,因为觉得我太大了,已经上初中了。妹妹说啥都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大人们又征求我的意见,我心里也是不想去的,可是看到干爹干妈渴望的眼神儿,心一软,灵机一动,折中一下,要不认我做干女儿吧。
就这样,干爹干妈的儿子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我哥。
哥心灵手巧,干净整洁,蔫儿淘那伙的,不爱学习。所以初中毕业就去当兵,转业回来去银行当经警。
哥结婚不久,干妈病重,临终前,我站在她身边,心里难受,不忍看,扭头走了出来。就听干妈虚弱地说到,狗肉贴不到羊身上啊!我觉得是在说我呢,心里更难受了。
干妈去世后,我很少再去干爹家。
后来,听说哥离婚了,哥辞职了,去了外地……
又听说,哥回来了,在我们单位附近开个电焊铺子。
我上班下班特别留意,发现单位东面有一个网围栏厂是以哥的名字命名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他。我每天路过那个铺子都会看一眼,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他。
不知道现在,哥过的好不好!(这个更没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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