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

乱世。

烽火狼烟点燃了王统治下的疆土。北方暴徒猖獗，百姓流离失所，世态苍凉，民生凋敝。

“打一把铁刀，一件铁甲，一顶头盔一副马蹬。”我站在铁匠铺前递给打铁师傅五个铜板，换来的是他错愕的目光。

铁匠上下打量着我。我的那匹瘦马站在我旁边不耐烦地打着响鼻，这似乎把他吓了一跳。

“孩子，你要上战场？”铁匠犹豫地看着我手里的铜板，没有伸手去接。

我没有搭话，只是点了点头。铁匠沉默地注视我良久，转身抡起了榔头，火花在铁屑和升腾而起的滚滚热浪中飞溅。

约莫两个时辰后，我提刀跨马向最近的军营飞驰而去。五个铜板还在我的口袋里，而铁匠将我的刀磨的很利。

当我赶到守卫军驻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统领给了我一件战袍，我把它披在我的铁甲外面。晚上我躺在一堆篝火旁盯着天上的星星发呆，恍惚间身边悉悉索索地爬过一个人，我不假思索地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袍子，没想到被照着胳膊踹了一脚。

“有敌——”我吼出声来。“情”字还没有说出口，一只手按在我的脸上迫使我不能出声，我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对方竟然穿着和我一样的战袍。

那人不满地看着我，一双黑亮的眼睛里闪着篝火反射来的光。我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胳膊被踢的地方仍在隐隐作痛。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木兰，来自盗贼横行的北部，把家人安顿好后和我一样替父从军而来。这小子的力气奇大，行军过黑山的时候还帮我扛了一把刀。

乱世无情，从军几年后再听闻战争的野火烧到某个村庄，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对于只看见废弃的棚屋而没有人烟已经见怪不怪了。我知道这些村庄的原住民大多都自发前去逃难也就没想太多，倒是木兰看到这些场景就唉声叹气，眼睛里原本活分的光也似乎黯淡了许多似的。反叛军很油滑，基本上一直在和我们打游击，顺路放火烧毁一批已经荒废了的草屋。信使从王城来的简讯是我们获取战场外信息的唯一通道，有时会捎来某人家属的口信，这是征战在外的最后一点心理安慰。我和木兰谈到过各自的家人。我知道他有个姐姐，还有个弟弟，上有耄耋之年的老父老母，他也知道我有个已经成家了的哥哥，并时常在战斗的间歇以大龄未婚来取笑我。我对此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事实，因为这世道的荒诞显然已经不再允许和平时代的那种儿女情长存在了。

我们这支部队决战的时候下着雨。战马奔驰在泥泞的小道上，反叛军没有预料到我们进行的这次围剿，慌乱地从他们临时驻扎的营地里像老鼠一样逃窜出来。我一边杀敌一边暗自数着数，我杀了两个，木兰杀了三个；我杀了四个，木兰杀了五个..战乱彻底平息后我们后花了半年回到皇城，朝廷我们举行了盛大的犒功庆典。在正殿我们见到了王，他授予我们官职，以及一系列充当犒赏的贵重礼品。只是晚上的庆祝会我并没有看见木兰，听同连队的战士说她向皇帝递交了辞呈，罢官回家去了。

我有些意难平，沿着出城的大道一路找去，最后在城门口的马厩碰见了他。

“回家去？尚书多好一职位，不要了么。”我故意问道。实际上我知道木兰对于归家的执念有多深，你很难想象一个成天念叨着家人的人能被当官发财诱惑住。和我设想的一样，木兰用一种很不屑的目光盯着我看了良久，最后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嗤笑道，“逗你的。谁还不知道木兰大将多想家了？你看过我的家书知道我的住址，记得娶到美人的时候请爷来喝喜酒。”

木兰愣了愣，转而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带着几乎要溢出脸庞的骄傲的笑容。

“谁告诉你我是男儿身？”

很久以后，大概有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那么久，等到我和木兰成婚的那一刻，我仍然忘不了记忆里那个鲜衣怒马的恣意“少年”挥着大刀为国征战的景象。脑海里残留的是无边的佩服，大概这就是少时在学堂读书看到的所谓巾帼英雄。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