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

文/吴司越

01

火车喀嚓地响着，没多久就驶离了城市，到了郊区，紧接着就是荒无人烟的黄土地。他好奇地观望着窗外的一切，这是他一次来到北方，带着微微的兴奋。车厢内的冷气让人感觉到些许的寒意，午后的阳光又照进窗来，给人一点慰藉。

车厢里放着不知名的轻音乐，他慵懒地靠在窗边，望着不断后退的风景，昏昏欲睡。眼睛突然被阳光刺得生疼，一下子转过头来，看到了一位姑娘。后来回忆起那个场景，他的嘴角总是不由自主地翘起，想笑却又陷入沉思。

每当他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一遍遍地过着那些画面，他总是使劲地去回想——就好像是用尽全力去捕捉天边的彩虹。想要留住那短暂的美好，却抓不住那飘来荡去的光影。

灿烂的余辉静静地洒在她身上，姑娘盘着腿玩着手机。细腻的脸庞隐隐透出点点红晕，与白色T恤形成鲜明的对比。齐肩的短发随着颠簸的火车翩翩起舞，调皮地掠过眉眼和唇角。明亮而妩媚的眼睛，因为阳光刺目而微微眯起，带动漂亮的眉毛勾勒成动人的一笔，像是森林中静谧幽深的湖泊，又像是沧海上苍凉悠远的明月。

她就那样静静地靠在角落里，耳机线从齐肩的短发穿梭出来，灰色的帆布鞋随意地摆放在地上。被夕阳照得耀眼的发丝不时掠过她娇小的鼻梁，惹得她眉头皱起，却是说不出的娇憨可爱。而微微翘起的嘴角却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令人琢磨不透，让人心旷神怡。

02

姑娘旁边坐着一位夫人，眉目如初，应该是她的母亲。她们偶尔交谈着什么，那是一种北方方言，不仔细听很难懂。姑娘不时捏捏自己脚上的白色袜子，就好像小孩在玩泥巴一般。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似乎能听懂她们在说什么。天逐渐黑了起来，窗外是万家灯火！

夫人躺下睡觉了，姑娘一只手捂住夫人的脚，一只手端着手机。他静静地盯着她看，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又时刻避免与她目光对视，一切都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好像在看一场无关风花雪月的烟火。

她可真好看啊，瘦瘦的。目光坚定，眼睛明亮，就像天上的星星。他好想好想走过去，然后很认真地说，你可真好看，我想认识你。想到自己深情的样子，他差点笑出声来。他捂了捂嘴，突然好怕打破这份宁静。以前书里说的岁月静好，那一刻，他有点懂了。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就像大海般波涛汹涌，而姑娘那边是风平浪静的湖水。去还是不去呢，会不会显得很唐突，夫人在身边是不是有点尴尬，开口怎么说呢，又该怎么回答呢……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来回打转，他在犹豫。

03

姑娘睡了，这一次换夫人守护她。夫人把姑娘的脚放在大腿上，然后就闭目休息了。姑娘的脚刚好对着他，他看着白色的短袜发呆。有那么一刻，他有点忍不住想去捏对面的小脚丫，哈哈，一定很有趣，对吧。他想像着姑娘被挠醒后一脸愤怒的的样子，他拼命解释，然后说，太好玩了……最后理智把他拉回现实。

她躺了下去，脚踝露了出来。他看不清姑娘的脸，小脚丫在眼前晃荡，紫色的休闲裤在灯光下格外耀眼。中途他几次借口去厕所，就是为了在起身的那一刻可以看清她的脸。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把两手抱在胸前，就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角落里。

那一刻，他好想抱抱她，抱在怀里听她均匀的呼吸声，可以肆无忌惮地捏她的小脚丫，可以随心所欲地揉她的秀发，可以无所禁忌地亲吻她的额头。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她美丽秀发，听她迷人气息，陪她天荒地老。

夜深了，他渐渐进入梦乡。在一个下大雪的深夜，他看到姑娘待在一个玻璃小屋里。屋外雪花飞舞，屋里她放声痛哭。他走了进去，问姑娘可以抱抱吗，姑娘点点头。他用尽全力抱住姑娘，姑娘快喘不过气来。他拍拍姑娘的后背，小声说道，我怕我不抱紧点，你就消失不见了。姑娘抱头痛哭，他说，乖，不要怕哦。你看夜空中月亮好漂亮哟，还有流星雨……

“亲爱的旅客朋友，早上好，这里是……”他被广播声音给惊醒了，看着眼前熟睡的姑娘，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泪如雨下。他想应该做些什么了，他好怕会遗憾啊，真的好怕。他怕经年以后想起这一次火车之旅，有一位很漂亮姑娘，姑娘很有气质，他很想认识她。可是因为胆小怯弱，害怕被拒绝，害怕丢脸尴尬，而一直拖着，拖到最后姑娘消失不见了。

04

北方的朝阳格外美丽，阳光洒满姑娘脸上。姑娘伸了个懒腰，然后靠在角落里，紧接着夫人睡了下去。真是天赐良机啊，他感叹。半小时后，他忐忑不安地去了。不到十秒钟，他铩羽而归。姑娘问他，此举为何？他吞吞吐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姑娘摇摇头，他落荒而逃。

回到座位后他安慰自己：尽人事，听天命。可没多久又懊恼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呢，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是做足了准备的啊，那些问题和回答，他早已烂熟于心。可是等真的面对姑娘时，他竟哑口无言。答案明明就是：这位姑娘，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故事大概真的就要结束了吧，好遗憾啊！都说一切随缘，可他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怎么会就此打住呢，他偏要勉强。他想过用传纸条的方式，可是打开背包，连一张纸一支笔也没有，只好叹息。不知过了多久夫人醒了，估计是快要下车了吧，他突然有点慌了。趁姑娘去洗手间时，他去和夫人聊天，聊天是假的，套话才是真的。得知她们也在终点站下车，他松了一口气。

既然缘分未尽，那就试最后一次吧。夫人去洗手间时，他赶紧坐过去叫了声同学，然后把手机屏幕递过去。屏幕上写了几行字，姑娘一脸诧异地看着他，看完后嫣然一笑。那个笑容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就像冬天里的阳光一样温暖，又像戴着面纱的女人一样神秘。姑娘笑完后，就同意了。

她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固执的人吧，可姑娘不知道他有多么固执，就有多么小心翼翼。怕姑娘看不清，他需要字体调大，把屏幕亮度调高。字数得恰到好处，多了会烦，少了词不达意。那就适中吧，不到一百字的便签却足足修改了半个小时。他真的好怕再次被拒绝啊，那样真的无计可施了。

05

快到终点站时，他给姑娘发消息：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让我多看两眼了吧！姑娘坐那里涂口红，转身又拿着洗面奶去洗手间洗脸。他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很是感伤，就要离别啦，下一次再见又是在哪里呢。

下车后，他跟随在她身后，看着她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朋友问他怎么了，他回，起风了，风沙进眼睛去了。是啊，起风了，风太大，一眨眼就把人吹跑啦。

后来他常常和姑娘聊天，一来二去慢慢熟络起来，了解了一些关于姑娘的事。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真是想藏也藏不住的，他每天晚上都会找姑娘说许多话，像孩子一样，暴露出最真实和最柔软的自己。告诉他的开心与不开心，分享自己的心情。

在姑娘面前，他就像一个话痨，总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大概喜欢一个人就会和她有说不完的话吧！哪怕无人回应，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也会觉得很幸福，只要对话框里是她。有时候看着对话框的聊天记录，他都会吓一跳，怎么这么多消息啊。平时一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自己玩自己的人，但是碰见喜欢的人，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刹不住车了，变成一个话篓子。

有时候他也会像戏精附体一样，开始幻想和姑娘一起去周游世界浪迹天涯的日子，幻想结婚生子白头到老的故事。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童话呢，哈哈，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有一天姑娘告诉了他一件事：公主已经有一位青梅竹马的王子了。他听后很震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突然觉得好遗憾啊，是啊，好遗憾，明明就在慢慢靠近，突然一切戛然而止了。他还是会时常梦见姑娘，夜深人静会感慨万千，内心有千言万语想说给她听，只是不敢再去打扰了。好可惜啊，好遗憾啊！

06

后来很多次他都在想，要是没有那一次北方之旅，一切都会不会变得很不一样了呢，至少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吧。遗憾没有亲口说出那一句话，遗憾不可以抱抱她，遗憾最后也没能见上一面……

朋友问他为什么那么执迷不悟呢，不过一面之缘罢了。他总是笑笑摇头，你不懂。有时候他在想，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呢？那种求而不得的遗憾是世间最大的痛苦。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吧，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一瞬间就喜欢上了，可是那一瞬间需要恰到好处的心情，需要合适的光线，需要美妙的声音，需要很多种东西，它有点像玄学，琢磨不透。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了，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离开那天，他发消息给姑娘：再见了北方，再见了姑娘。他还说来日方长，以后一定会再来这座城，顺便看一眼曾经日夜牵挂的姑娘怎么样啦。可是姑娘说再也不会回去啦，他望着远方，心里想，姑娘，有缘再见吧！

北方有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