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3

她，一个江西姑娘，凭着学习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南方的那个小山村。她想有个家，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他，想和他建一个小家，安放属于他们的幸福。

他们结婚了，在双方父母的祝福下在这个北方小城安了家。在她坐月子期间，她爸妈专门来这里伺候她了一个月，之后回江西老家了，留下婆婆和他们住在一起。

他很忙，每天在单位忙碌，有了孩子他也要挣更多的钱养家。

有一天，婆婆突然说：“我那天在立柜里放了2000块钱，找不见了。”

她一时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说：“妈，您好好找找，是不是记错了？放在别的地方了？”

“没记错，我就放在立柜的衣服兜里了，从你父母回家以后就找不见了。”

一听这话，一股火就“噌”地窜上来了，“妈，您这么说是啥意思？认为是我妈拿了您的钱么？”她憋住心中的怒火说。

婆婆瞪着那双有点近视的眼睛说：“我也没这么说，那你说钱哪里去了。”

她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父母是担心月子地里您这么大岁数照顾我太累，大老远地放下地里的农活从老家赶过来照顾我，您却说他们拿了您的钱，这不合适吧。”

婆婆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抱着孩子。她生气地想：婆婆做饭不可口，她不说什么，做什么吃什么；每天早晨早早就出去了，她刚出月子地，还得给婆婆准备早点，就这还听见婆婆打电话给小姑子抱怨在这里吃不好。你是来这里吃来了还是照顾我来了。况且鸡鸭鱼肉都在冰箱里，你自己做不就行了，还抱怨什么？难不成让我一个刚生完孩子的人去给你做山珍海味么？

一肚子的委屈，等他下班回来，跟他说了半天。他没有说话。晚上她哄着孩子睡觉，听见婆婆在小屋又跟儿子念叨这事。

他说：“孩子姥姥姥爷不可能拿你的钱，是不是放在别的衣服兜里了，我帮你找一找。”

“没有，我都找遍了。本来是我打算给你媳妇的，可是那天随手放在这立柜里，就不见了。我也是随口问一下，她就生气了。”

“再怎么说，她的父母是你的亲家，哪家老人会干这样的事情嘛？你这么问她当然要生气了。”

“算了，这钱就当是被小偷偷走了，我也不追究了。”

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冲到小屋对着爱人和婆婆说：“别介，妈，我现在就给爸妈打电话，当着您的面问他们。别这么不清不楚的。”说着她拨通了父母家里的坐机号码。

这时已是晚上十点多，她知道干了一天活的父母已经睡下了，明天一早还要起早，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她一分钟也不能等。她要当面问个清楚，她不能让父母背这个锅。

电话通了，她调整自己的语气，问：“妈，你们睡了么？”故意把手机变成免提模式。

“睡了，这么晚有啥子事情么？”母亲问，语气里带着焦急，担心她这里有什么事情。

“我想问一下，你和我爸在这里住的时候，看没看见在你们放衣服的柜子里有2000块钱？”

“没有啊。”母亲说，“我和你爸只是把我们的放衣服的旅行包放在这个柜子里，别的东西都没有动过。怎么了？钱找不见了？”

“是啊。我婆婆把2000块钱放在立柜的一个衣服兜里了，我问问你们看到没。”

“哎呀，我们可不能做那种事情，哪能随便掏别人口袋的！”母亲语气里带着惊诧的神情，可以想见她连这种事情想想都是不可思议的。“我和你爸是去照顾你月子的，怎么可以乱翻柜里的东西呢。咱们是小地方的人，可是心眼可不是只有针鼻儿那么一点点大，这种事情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妈，我知道，你们也别着急，我就是问问。你和我爸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下地劳动。”

挂了电话，她看着坐在一边的母子俩，没有说话。

他赶紧说：“妈就是有点着急，再说这钱也是要给你的。明天我休息，和她一起找找，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说着搂着她的肩膀回到了卧室。

“她也太过分了，这样怀疑我爸妈，让我不能忍受。有一件事情我早就想告诉你，可是因为考虑到她也有病，记忆力不好，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在卧室里，她跟爱人说了在婚前和婆婆的第一次相遇。

“有这样的事？”他很吃惊。“我妈不是这样的人，小时候我们住平房的时候，她对邻居对家人都是很热心的，不这么贪小便宜。就是和我爸关系不太好，所以性格到年老了有点怪僻。”

“我看出来了，妈和爸都不在一个屋里睡觉，衣服也是各洗各的，平时也不说话，各干各的，这么生活还有啥意思啊，这一辈子过得多辛苦。”

“我妈本来是我二姨从老家带出来，别人给我妈介绍了个对象，谁知道当时二姨刚离婚，看上了这个男人，就抢了去结了婚，就是我现在的二姨夫。我妈很生气，岁数大了也是经人介绍找了我爸。也许因为他们没有太多的感情基础，结婚以后，关系一直不太好。工资从来都是各花各的。好几次我妈都想离婚，考虑到我，就忍下来没有离，这么过了一辈子。”

“这很怀疑我爸妈有什么关系？”她不解地问。

“当然有关系了，关系还很大。我爸我妈挣钱都各花各的，你知道得不到爱滋润的女人挺可怜的，我妈的性格也发生很大改变，她会多疑，别人说什么她都觉得在说自己。老了以后和周围邻居的关系也不太好。要不然也不会患上老年痴呆。”

她看出来了，嫁过来这么长时间，除了楼下的张姨，没发现她有特别好的朋友。有一天她在楼下跟邻居阿姨聊天，看见婆婆在楼上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弄得她好不自在。

“他们这样为什么不离婚？”

“他们那一辈的人不像咱们是上学上出来的，他们的观念是容不得离婚的，离婚在那时看来是件丢人的事。”

她想着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竟然可以漠然如此，对两个人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尤其对一个女人来讲更痛苦。

他们的房间显得拥挤了，换了个大房子。在收拾房间时，她翻开一个抽屉，看到一个封面古老的相册，里面掉出来几张小的黑白照片。

上面是婆婆年轻时的照片，那张年轻的面庞上是灿烂的笑容，她被震动到了，没想到婆婆还有如此温暖灿烂的笑容。

是啊，谁没有年轻过呢？谁一开始不是怀着一颗温柔的心呢？只是后来的一些事情，造化弄人，让她变得坚硬，让她变得有戒备，多年没有爱的生活让她变得多疑。想到这里，她似乎多了一些对婆婆的同情和理解。

“找到了，”正想到这里，她听到婆婆在那屋发出一声惊呼，她连忙走过去，只见婆婆手里拿着一沓钱，表情诧异，见到她又面带愧疚，“钱找到了，就在我的包里。”指了指她来的时候背的那个棕色手提包。

她记得婆婆总爱出门背着那个包，这段时间自从她生了孩子她就没有出过门，也没有背过那个包。

“我想起来了，我开始把钱放在立柜的衣服兜里了，后来怕忘了，就把它放在包里了。你瞧我这记性。”她用手打着自己头，不好意思地说。

“找见就好，”她说，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