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的浓情

煎饼的浓情

清晨六点半，大多数北方的城市还睡眼惺忪，却已经开始车水马龙，小职员穿着并不平整的衬衫擦身而过，女孩子用一夜时间治愈双脚又穿上高跟鞋上路。人流涌过来，再涌过去，不留下谁的痕迹。

似乎这样的一个早晨，唯一宠爱自己的方式就是去量身定制一份煎饼果子。加蛋，加酱，加辣，不要香菜，多放葱……等两分钟，廉价的幸福就扑面而来，必须趁热咬下去，有蛋有面还有点湿润的酱，夹杂着细致的薄脆，甚至不小心误食包装袋，才是完整的满足感。

从一个人怎么点煎饼果子，大抵看得出人生的轨迹。没有任何要求的人，粗糙但随和，而多年以后我遇到当年那个提要求比煎熟饼时间还长的同事，TA还是单身。

很多年前在北京上班的时候，就对早餐有细致的要求。TA要求煎饼果子必须加蛋，不要香菜，多放葱，少刷酱，但是要刷匀，必须趁热吃。超出一刻钟，蔫果子会导致TA浑身不适，抱怨一个早晨。现在想一想，挑剔的人好像都很孤独。

不过，孤独的人，有孤独的成就。一路狂奔，很快就出落成一枚上流社会精英。之后，TA对早餐要求不改，却发现一个无聊的事实：尽管世界上有食材千千万，全世界人民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鸡蛋和面饼作为早餐的食材。欧洲人精雕细琢把香料和蛋液混合，耐心等待吐司吸足蛋汁再文火煎透；而无奢不欢的美国人用玛芬配水波蛋，加上龙虾蟹肉甚至鹅肝，发展成一道豪华而浮夸的大杂烩。可蛋加面，终究还是蛋加面，久而久之，TA居然怀念起北京雾蒙蒙的早晨弥漫着的煎饼果子的香气。

TA三十五岁生日那天，我打去电话祝贺，顺便通知TA我准备重新开始创业了。TA回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忽然闻到煎饼果子的气味……哥们，恭喜你！终于走出过去的阴霾！我也通知你，为了祝贺你，我打算今晚就自己做煎饼果子吃！”我当时手握手机愣在那半天，不知道怎么反应。TA挂了电话，第二天一大早就来电话：“老曹！我大半夜爬起来用了三打鸡蛋、两把青葱、半袋面粉，尝试各种锅各种火候之后，终于在天亮后做出了像样的煎饼，刷上像样的酱。可入口的瞬间，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果子！”我又是愣住了……

我能想象到，在给我电话之前，TA哭过……

面对一个人的大床，一个人的日出，一个人的厨房，一个人的满地狼藉，瘫坐在地上，抱着孤零零的煎饼，号啕不能自已……

哥们想对TA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你了解煎饼果子的浓香吗？薄与厚、软与脆之间， 浓缩了人生百态。你挑剔的活了35年……其实，内心极度自卑……

愿君早日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