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一听老方说警察两个字眼的时候网吧里头但凡能听到的都会往门边儿瞧上一眼。
缩脖子,挪桌椅,往下蹲,猥琐回头望,是个长久养成的网吧老手的连招。
那天,大伙儿几个刚挪动着快要粘在椅子上的屁股,恋恋不舍的出了网吧门口。蒙蒙亮的黎明,天空刚有那么丁点白昼色彩。一行五人晃荡着,听着学校里传来的悠远而活泼的《明天会更好》。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
孤独地转个不停
春风不解风情
吹动少年的心...
迎着黎明的冷意,一行人奔跑啊、旋转、跳跃在充满青春气息的柏油路上。
可就在尽情旋转的那一回头,像是转出了幻觉,眼里隐隐约约转出了班主任的身影。
“完犊子了。”老方从容的扭过身,吸了最后一口烟,缓缓说道。
那天,哥几个永远也忘不了班主任拎着两棵大白菜和猪肉,眯着眼在大马路对面朝他们乐。一行五人,心拔凉拔凉,咧了个最僵硬的笑脸回他。
那天小胖哭了,在宿舍偷偷的哽咽。他觉得他的高中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因为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严肃批评了这帮人的重大错误,最终结尾点题,小胖子穿个开裆裤去网吧包夜的不雅行径也是不可取的。
小胖子再也不去包夜了,他说他迷上了小说里的江湖纷争,但是阿飞觉得是美女佳人的可能性居多。因为他后来的笑容慢慢多了几分猥琐。平常睡觉,小胖子的体香与雷声杂糅着乖张不羁。于是阿飞不得不背对着他。但是后来有一次,约莫凌晨1点的时候,阿飞的胳膊压着发麻,而且也难得没听到小胖子的呼噜声,就迷迷瞪瞪的翻了个身,没成想一睁眼,一张极其硕大猥琐的大脸盘子,冲他猥琐的笑。
吓得阿飞直溜溜的坐起来,卧槽一句。
“你大晚上干啥玩意儿呢。”
“看小说啊,”小胖反倒一脸问号,像是在对阿飞把他从他的江湖纷争中拽出来,表示疑惑。
“你看小说,你笑成那样?大脸盘子都要怼我嘴上了。”
“床有点小嘛,没事没事,你继续睡。”他及其腼腆的摆摆手,把大屁股蹲往身后睡的脸上怒怼了几下。给阿飞腾出来点位置。
阿飞看了看他屁股上的大明的脸,他还昏睡着,
暗暗把刚想好的掉头睡的想法给掐灭了。只能委屈委屈子明的脸了。
后来去包夜的路上依旧状况百出。
甚至于三更半夜从网吧出来,在大马路上给人大货车装大米。
那天晚上哥几个是正玩着游戏呢,听楼下的哥们在那喊,
“赶紧走,赶紧下来”
大伙儿闻声变色,立马摘下耳机,从网吧二楼冲下来,直奔后门,一路狂窜。阿飞窜的时候隐约看到网吧大娘一个人艰难而吃力的顶着前门,向他们摆手,脸庞上那股凄凉。像是在说,同志们,你们先走,别管我,新中国万岁。
网吧后面是一大片的农田野地。气没歇一口,大家伙十来个人生生跑了三四百米,才勾着腰,猫在草后面朝着网吧观望,
一哥们儿问,“咋回事啊,吓死我了。”
“嘘,别说话!”
“老师带着警察过来查未成年的。”
。。。。。。
阿飞闻着这周围味道不对,皱了皱眉,嘀咕着
“你们谁踩到屎了吧,这什么玩意这么臭啊,”
“不好意思,刚才跑太快了,踩到一坨牛粪。”刚才那个问怎么回事的讪讪的笑着回他。
一帮人也不好再睡,但闻着这牛粪味道实属难受,于是老方提议大家沿着这条小路从远处再绕回街上看看。
凌晨2点的街上只有白色的街灯格外刺眼。十几号人,分散着贴着街边的房子檐角,在那仅存的黑暗里躲闪着像网吧的方向挪动。与抓捕毒贩的作战分子极其相似。为了看清楚网吧门口的情况,抓着机会一溜烟似的跑到了马路对面,一辆大卡车的后面。
远远望去,网吧门口啥也没有。
卡车上倒是惊慌失措的下来个小哥,心想,这十几号人来抢自家大米来了?尤其是看着带头那个社会流氓打扮的老方,更是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哆嗦。
还是老方解了围,开口说的话。
几番交流之后,小哥客气的给大伙递上口烟,一帮人就着旧黄的路灯,唠起嗑来。
大家伙其实也是刚把嗓子眼儿里的心找回来,纷纷猛吸几口利群。吐出烟云,尤为舒畅,盖过了此前的久久不散的牛粪味。
“真他妈刺激。”踩牛粪那小伙大概是真觉着带劲了,蹲在边角草坪上擦着鞋子,吸着烟,一脸欢愉。
小哥说,“你们在这里等的话不如帮我上点货,我给你们付工钱,货上完了,差不多警察也该走了。到时候你们再过去,正好。”
于是,就着凌晨两点的微光,几十个年轻小伙从网瘾少年,摇身一变成了搬运小工。大家伙青春热血渗透了衣衫,咽喉冒出来的粗气,在路灯旧黄色的光里酿成了烟云,弥漫在他们充满干劲的年轻脸庞上。
惺惺临别时,小哥又客气的给大伙散了烟,最后依依不舍的开着大卡车消失在灯光的尽头。
蹑手蹑脚的提着心磨蹭到了网吧。
大娘的身影就站在门口,像是等待放学回家的孩子们。
等众人走近,大娘才开口,可说的不是孩子们赶紧洗洗手吃饭,而是说,此前推门的不是警察,是他的老伴,年纪大了,耳背没听清。
一行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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