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一的时候,我一直策划如何暗中与老师和主任的强权对抗,当时最大的理想是:改变操蛋的学校体系,做个幕后英雄。
我深知此事无法凭借我一己之力实现。还好,我遇到了白哥。
白哥,我的同班同学,我的小组组长,一个与我有着相似志向的人,他甚至觉得可以把我理想中的“幕后”二字去掉。
我们的终极目标是挟持学校的广播站,做一段激动人心的演讲,最后全身而退。
当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为了实现这个宏图伟业,我们决定先从策划一起失踪案开始。
一杯“酷乐鲜柠”,一杯“金桔蜜柚”,我和白哥拿着饮料,去我描述的地方踩点——学校后门。那座大铁门,像脚蹬一样的铸铁栏杆,弯着的尖刺。
“你翻过吗?”白哥问我。
“翻过,在晚上,翻进来看流星雨。”
“哟,可以。不过还是太高了,而且白天操场可以瞄到这边,再说,我们有…”
我明白他要说什么,三个女生,一个胖子。我们要带所有的组员出去聚餐。墙太高,女生和胖子做不到。
“没关系,这是备用方案,咱最好的办法还是搞来假条,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到时候把假条先给他们用,我们翻这个。”我回答。
“还有没有其他的可以出去的地方?”
我说,没有了。据我初中三年在这里观察,没有了。整个学校是由墙围成的,做什么都离不开墙的限定,连我们买的饮料,也是小贩从铁门缝隙里递进来的。
“行,这两天我再看看,不着急。”白哥若有所思。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行动的那天,我们计划在周二大扫除时离校,庆祝高一的即将终结,赶在晚自习前赶回。大伙也早已商量好了相应的借口,出门买参考书、买药、打印东西。小组八个人,其中七个都去班主任那里申请了假条,就看能审批下来多少张。
可不料,那天数学老师通知让我们各自复印几份卷子。卷子本身无关紧要,但班里一大批人以此为借口向班主任请假出门,加上我们,请假的人已达到半个班之多,我大叹不妙。
不出所料,班主任驳回了所有事假请求,只给我本人批了一张假条,让有需要带东西的,都找我代劳。
我不禁感叹班主任对我的信任,拿着假条去问了一圈人需要复印什么,得到的回答却都是“算了,暂时不用”、“回来再说”。
可见全班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找个借口出去找点乐子。可是,我们对究竟怎么出去可犯了难,难道真的要全员爬上高墙?
这时,许久不见的白哥满头大汗地跑回教室,告诉我们,他发现了学校一处偏僻坍塌的矮墙,绝对可以让全员安全出去,嗨皮后安全回来。
白哥是一个天才,用几天时间就超越了我三年的成果。
经过紧急商议,我们决定把唯一一张假条交给最胖的多哥使用,让他走最安全的正门。其余四男三女,跟随着白哥,走向围墙残缺的一角。
穿过小径,路过食堂,走到小卖部的旁边,水房右侧,白哥指着一个破旧发红的铁门说:
“进去就是了。”
是的,这个铁门就横在这里半开着,可从来没有人想过里面有什么。
铁门后,拐个弯,一片年久失修的砖地,地上散落着几把桌椅,再往前,一堆杂草和苔藓,长在一起,混杂着潮湿的味道。
在这里,墙依然延续过来,但在拐弯处,果真有一个缺口——墙体上水泥和石灰剥落,只有凹凸不平的红砖,墙上方铁丝松嗒嗒得垂下,没有了一丝韧性。
“太牛逼了吧白哥,咋找到这地方的?”
“哈哈哈,我打完球过来买东西,球掉了,滚进来了,我过来捡球,就看见了,你说巧不巧?”
大概,所有如有神助的运气,都在那时用了个干净。
先是两个男生,抬腿、借力、伸手、支撑、直臂、蹬腿,钻过铁丝,翻过矮墙。然后是三个女生,哎哟、不行、换方向、扶我、等会、马上好,艰难通过。最后是我和白哥,噌噌几下,就都过来了。
再跨过一个白色的栅栏,走出一片小厂区,就是熟悉的世界。
外面的空气是甜的,自由的味道。
到了会和地,女生去商店买东西,男生在路边抽烟,却许久不见多哥。
“你确定?跟他定的是这?”
“是啊,说了过了桥这块,给他发消息也不回。”
“我记得定的是桥那边啊,会不会搞错了?”
“可是咱从那边走过来没看见他啊。再说就他有假条,你急啥?”
“哎!这呢!”熟悉的声音,是多哥。
随话音望去,只见多哥坐了个小板凳,在一堆西瓜前,手拿一份报,露出一半脸冲我笑着,活像电视里的地下党。
“可以啊,盯了我们多久了?我看你就差个墨镜了。”
多哥说,他用我名字出来,先到这里,穿着校服怕被人认出,就找路边瓜农闲聊,趁机坐在这伪装一下。
这时我才看清,他手里的“报纸”是刚印好的数学卷子。
一起走到那个烤鱼店,两箱啤酒两条鱼。聊着的话,没有抨击现实,没有怀念过去,只有对未来的期盼。到最后,啤酒怎么也喝不完,直到最能喝的林子也喝不下了,大家才停下手里的杯。
“出来一趟不容易啊,咱拍个照吧。”
不知是谁提议的,大伙开始拿起手机,拍自己、拍别人、互相拍。八个人,竟然还能分得出小合照大合照。
林子手机没电了,嚷嚷着要拿白哥手机拍照,留下属于他自己的纪念,白哥也明白他上头了,便把手机借给他。
待手机还回来时,林子还说着,自己拍的最好,让白哥不要忘了把照片发给他。
我们都好奇他到底拍了什么,打开相册一看,竟然全是些桌子腿椅子腿的照片,才明白原来他已经醉到这种程度。大伙全都笑起来,相互传着手机看。林子有点着急,一把夺过手机,把那些桌椅的合照全都删除了。
恍惚间,我们回到了矮墙边,白哥把没喝完的两瓶可乐,直接扔进墙那头的学校里,翻过去再捡时,却只能找到一瓶,另一瓶似乎被杂草吃掉了一样,踩都踩不出来。
晕晕乎乎地,终于在晚自习前赶到了教室。夕阳照在我的脸上,让我睁不开眼,我突然觉得悲哀:这一散,恐怕是再也聚不齐了吧。
还好,我想,起码我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终极理想,起码我们还能在一个学校,最少也有两年呢,对吧?。
想到这里,云彩突然遮住了太阳,我开始铺开练习册做题。本以为那是上天对我心里所想的回应,可后来才知道,是对我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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