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芋恋
一四年,我们这边,内陆的南方小城,将将摆脱芳菲尽的四月连绵的雨势,有了初夏的一点意思。到处都开始明晃晃起来。光照慷慨到了下午六点多天都不黑。
我的一个女友那会儿在一个儿童培训基地做事。主要就是带着一些半大的小屁孩儿们糟蹋画纸。各种颜料甩的到处都是。收费不低,所以不至于每隔半月就嚷嚷着没钱买miumiu。
大多数情形下,我饿醒了会爬起床,出门去找她吃饭。 她工作的地方就在我们住的地方对街。站在露台上就可以听到吵吵嚷嚷的噪音。那是国学班的一帮傻逼孩子在背论语还是什么左思。鬼知道是什么。
在周而复始的学而时习之的声浪里,我问女友,中午想吃点啥。一个孩子跟着我学,周老师 你想吃点啥?
老子他妈地想红烧了他。
2.五月中旬,周老师要带小屁孩儿们去外头一个什么古镇写生。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去了。 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背着画板的小孩们呼啦啦地冲下了大巴。目的地到了。我揉着眼隔着车窗往外看。一片破烂地。村口老大一棵社树。看猴子一样的村民面上挂着既猥琐又淳朴的笑打量着这群城里来的娃。
他们花一个半多小时跑这么远,居然是来画这么一棵破树。神经病都没这么玩的。
3.来的头天夜里我跟一拨孙子喝了半夜的酒。吼了半夜的K.于是大日头底下,我萎靡的像个忘记回坟的游魂。蹲在一块破石块上头茫茫然地看着周老师跟小屁孩儿们讲怎么画那颗树。风吹了过来,树哗啦啦地搔首弄姿起来。真他妈丑。更要命的是,跟着来了的还有这些小鬼的父母们。瞧着,也是丑到一起去了。
我起了身,琢磨着去找个离这些丑鬼远点的地儿呆着。但愿回来时,周老师没被丑鬼们活吞了。
脚步有点飘忽,我想,我可能是真的老了。以前熬通宵,白天照样精神百倍。看来人家说的过了二十五就坐上了通往老年的快车这句话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二月份,周老师在蛋糕上插了满满当当的二十五根蜡烛拉着我的手让我吹。这傻逼,蛋糕店不是有数字蜡烛吗?吹的我肺都要炸了还没吹干净火苗。整整二十五根。还他妈拍着手在旁边唱,猪,你快乐。
4.我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就听见有人问我,这附近哪儿有厕所?我转头看去,学我话的小子正捂着肚子扭曲着脸丝丝吸着气呢。说话的,是个挺好看的女的。估计是孩子他妈。我问了下达尔文,这可能吗?达尔文犹豫地说,也许是后妈。
女的又问,您知道这附近哪有厕所吗?我们家小朋友肚子疼。我往四下里瞅了瞅,指着不远处的一堆草丛说,那边。女的有点讶异,我说这儿是乡下,你要觉得不文明,等会儿我帮你找条狗来。保证把屎舔干净。
没等孩子后妈发话,小子已经捂着肚子冲了过去。很快淹没在草堆里,只露出黑黑的头顶。同时听到那小鬼一声舒服到死的呻吟。 她后妈一脸的尴尬。因为那舒服到死的呻吟听上去成年人意味十足。我则在这呻吟里有些迷迷瞪瞪地想着,不知道后妈有没有肚子疼。 但是看起来,后妈无恙的很。
小孩很快就没事了。他后妈扬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点羞涩对我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找狗吧。 我说好。等她把小孩送回写生队后,我领着她进了村,满世界找一条吃屎的狗。
5.周老师发现我最近变了很多。不再晚睡。有时还送她去上班。不但送她上班,还接她下班。甚至会在课间跑来送小点心。对班上的小孩也不凶神恶煞了。总是摆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出来。
吃错药啦?她问。
嗯。我应道。
是不是我妈找你了。周老师又问。你别听她的,你怎么样我都喜欢。说着她掐了掐我的脸。
我怎么样?我问周老师。
周老师仰着脸,笑嘻嘻地说,器大活好颜值高。
我拨拉开她游移在我屁股上的手,除此呢。
周老师想了下,又想了下。说,我还上课呢。不说了。
我拎着装了半块慕斯蛋糕的纸盒在走廊上找了个位置蹲了下来。从屁股兜里摸出蛋糕店小妹多送的一副叉子挖了一小角。吃在嘴里,甜的有些发苦。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爱吃这玩意?好像没谁拒绝过。我脑子里过了下交往的那些面孔。发现,没有一张脸有那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大概是从新世纪初起,流行起烟熏妆。
6.八月底,我看到了后妈。她们家小朋友飞快奔了过去,抱住就撒娇,姑妈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原来,不是后妈,是姑妈。
我忽然很气愤,怎么可以是姑妈!如果是亲生的,还会隔这么长一段日子来看孩子吗?考虑过孩子翘首以盼的焦虑心情吗?
可当姑妈朝我笑了那么一下时,我又不气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也很想奔过去抱着她撒娇,很久没来看我了呢。
每一天,我都想,如果碰见了她,就告诉她,那条吃屎的狗被村民们宰了炖了一锅香肉招待下乡考察的旅行社领导们。 我们那天坐的大巴就是那个旅行社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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