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作者: 记忆里的角落 | 来源:发表于2024-09-17 19:18 被阅读0次

    中秋作为节日的记忆并不遥远。

    那是一个忙着秋收的日子,地里的玉米茬子要抓紧刨出来,冬小麦播种半点不能耽误,霜降前麦苗如果没有扎根分叉,来年就会减产。

    那时秋天也是要双抢的,抢收为的是抢种小麦,收了玉米和花生倒出地种小麦。花生地种小麦省事,直接施肥耕地,翻地播种就行。砍掉玉米秸秆留下半截在地里,一片片茬子要刨出来打掉根部的一坨泥土,然后码整齐搬回家做柴烧。还有那一堆堆的秸秆到了冬天会晾干,就用来烧火做饭还热炕比起地堰上划拉来的碎草,这属于最好的柴草。农家小院的冬天烧的柴草多半依仗地里的这些庄稼秸秆。

    那年小弟八岁,刚上一年级,赶上承包到户 ,加上爷爷和奶奶两个人,按人口分的十几亩地,只有父亲一个壮劳力。爷爷那时身体还健壮,也算一个健壮的劳力,他在前面 轮着蹶头刨玉米茬。

    砍倒玉米秸秆留下一小截的秸秆树杈杈在地里,爷爷一垅垅刨,两垄聚集成一垅,我们在后面扑打掉根部的泥土,整齐排放着,最后再收拢起由父亲推着小车运送回家,爷爷再收拾一遍地里的杂草,扬上土肥,耕地种小麦。

    父亲专门打了一把小蹶用来打掉玉米茬上的泥土,大人蹲着用,小弟人小,站着用正合适。在遇到爷爷没有刨出来的茬子时,他抡起小蹶头一使劲,一棵带着大坨泥巴的茬子歪到一边,他又轮着小蹶头兴奋地拍打着,直到泥土松软脱落干净露出秸秆底部的根须才罢手。

    我和母亲蹲着一手抓起一两根茬子,两只手的茬子相互敲打掉根部的泥土,然后放在身后。

    小弟站着,甩动着小膀子干得虎虎生风。

    那天是八月十五,母亲对我们说,谁干活多,给谁一个月饼。之前我跟小弟两人已经分了一个月饼,一人一半,好吃得我们都舍不得大口咬,小口小口吃着也很快没了。一听有机会得到一整个月饼,顿时来了精神,小弟干得更加起劲。我也趁着激动大干了一会,很快累得又慢下来。

    看看一大片地的茬子,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巴望着父亲赶紧运完地里的秸秆,早早加入扑打茬子的行列来。

    很快地里的秸秆没有了,父亲接过爷爷手里的蹶头继续刨。爷爷抽烟歇了一会,也开始蹲着扑打茬子。

    小弟的目标是一整个月饼,一个下午干得非常带劲。爷爷笑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跟父亲说,这孩子干活带架势,不错不错!

    父亲也笑着看小弟干活,我在一边暗自笑话小弟傻。

    我没精打采扑打着手里的玉米茬子,就盼着天快点黑,没盼着活早干完,一心巴望着能吃一个囫囵的月饼,不跟别人分享的月饼。

    我怀着小心思干活,慢腾腾向前疼移动蹲麻了的腿,脚板感觉都要被身子压平实了,感觉头顶上的太阳快要把我给晒化了,整个人热腾腾的。

    很快小弟和母亲一起到了地头,而我还在半途中。

    母亲不食言,拿出一个月饼给了小弟,小弟高兴地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舍不得下口。母亲微笑着看他。

    我蹲坐在地上,看着他拿着月饼,馋得使劲吞了吞口水。

    我没戴草帽,太阳烤得我脸发烫,嗓子眼冒火,我起身去他们那边找水喝,以此掩饰偷懒的小心思,还有希望也能吃到月饼。

    有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我不敢瞄小弟手里的月饼,虽然月饼的油香味道直往鼻孔钻,我还是低着头找水壶来证明自己很坦荡。

    小弟递给我一个月饼,另一个月饼已经被他咬了一口。我先是愣住,母亲看我笑意明显 ,我的脸更加火烧起来,不过我还是接过月饼高兴地咬了一口,五仁馅的,还有红绿什锦条,那是我吃的最香甜的月饼,至今对五仁馅的月饼情有独钟。

    在一个秋高气爽,太阳炙热的下午,一个吃月饼的特殊日子深深刻在我的心底——八月十五。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意念里的中秋节都是该从下午开始的。因为上午的时间都在忙着劳动。

    那是我们第一次吃月饼,在那个什么都缺的年代,除了桃酥和饼干,月饼第一次走进我们的童年。即便是桃酥,也是过年过节走亲戚转了一圈,等正式出了了正月才能吃上,即使这样,母亲也是要留着给父亲吃,因为家里出力最多的就是他。剩下的,拿出一个桃酥姐弟二人分开吃,分的大小不均匀也要闹一番。

    那时我半点做姐姐的样子都没有,半点不许小弟比我分的多。也许家里只我们两个孩子,家里的大人对我都挺娇惯,不像我的同龄人姐弟姊妹四五个,好东西捞不着不说,还要干许多活,跟她们玩耍,还要顾忌她们背上的小孩子。不是我不带小弟玩耍,而是他的性格老诚,不愿意跟我这个性子跳脱的姐姐一起玩,他有自己的朋友。

    那天我们顶着天上的大月亮回到家。只记得天上的月亮好大好圆,在左边是一堆棒米,右边是花生的院子里,我们全家围着一张饭桌吃了一顿中秋团圆饭。

    第一次全是白面的饺子,第一次吃上了烧鸡,还有一个花肉炒辣椒。爷爷和父亲喝着地瓜干换来的白酒,喝得“滋溜滋溜”的。烧鸡是在城里开饭店的姑妈送来的过节礼物,辣椒自家地里的,花肉是母亲早晨去集市上割来的。丰盛的晚饭,温馨的家人。奶奶说起嫦娥奔月的故事。

    院子里没有灯,屋里十五瓦电灯的光亮只能映在窗扇上,月亮的光亮逼退了窗前院子里的灯光,满院子里都是白花花月亮的光。

    两个菜,一大盘饺子,我们就着天灯吃了一顿节日的饭菜。饭后,奶奶给我和小弟一人分了一个月饼,这个我没有舍得马上吃,留了好几天才吃掉。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视八月十五,月饼也开始大量出现,亲戚间节日间相互走动,提着月饼上门,你给我两包,我还你一包,礼尚往来,走动得热乎温馨。我和小弟却不在胡月饼了,甚至还挑剔起月饼口味的好坏来。

    再后来,家里收的月饼越来越多,记得最多的那一年,母亲把月饼摊在竹帘上,咬一口硬邦邦的,对月饼彻底失去了兴趣。但是饭桌上的菜肴丰富多彩,吃的饺子也是多了各种馅料,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却吃不出当年温馨和谐的滋味。

    有一段时间市场上的月饼里有发霉的馅料,月饼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过因为节日的需要,月饼又是一个寓意深长的吉祥食物,于是各种精致的月饼越来越多。

    精美的包装盒子,小巧精美的月饼,已经吃不出当年的味道,没有了红绿什锦条不说,即使有,味道也变了许多。

    现在的月饼,首先油的味道就差了很多,根本就不是花生油。

    中秋月圆人团圆,都在祝福阖家团圆,都在庆祝节日快乐。为人母之后才知道,原来孩子们的快乐,家人们的幸福,全来自一个叫母亲的人在操持。

    有谁知道团圆的背后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只记得当年那顿丰盛的晚餐,好吃的难以忘记的月饼,母亲干了一天的农活回家忙碌做饭的影子却是半点不记得。

    曾几何时,我也是那个匆匆回家跟父母一聚而散的那个远方归来的人,母亲一脸笑容看着我们一家大小吃着喝着,然后留下一堆等待洗刷的碗筷带着孩子离开家。

    如今换成我在家等远方归家的儿女回家。忙着采购,忙着收拾,忙着烧煮,只为那一顿全家人难得一聚的饭菜。然后独自面对一堆等待收拾的碗筷和脏污的地面。

    每一个节日背后,都离不开一个母亲的辛苦操劳。

    ————写给没有资格退休的七零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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