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知道彪子回来是听到脚板响,尽管响声如游丝般微弱,尽管手中剥麻时也有“嗤啦,嗤啦”声,但荷花还是感觉自己的男人就要回来了。心有所念,头便抬了起来,就见到不远的东南方,彪子从江堤的小道上下来,风风火火地钻进了村子。她知道,男人的脚板响会越来越大。
其实荷花手在忙,头也抬过几次。眼中六月的江堤是青绿的,如条大青蛇盘在村庄的前面,在那条下村庄的小路边开始忽地向南游去,弯了一个大弧形后,急促地消失在视线中。荷花嫁到彪子家有六七年,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她知道堤外的长江没有弯,笔直且浩浩汤汤向东冲去,也不分日夜,也不管阴晴。那些留在江边弯的直的圆的地方都是滩涂,荒野,除了渡口边有几户人家外,基本上都是芦苇丛、大大小小的水塘。滩涂和荒野也会种上庄稼,但每一年都不敢有指望,有时庄稼长势特别旺,江水一漫就颗粒无收;有时马马虎虎地下种,江水却死活不肯上来。所以说叫望天收,种了怕水漫,不种心又不甘。当然,在这荒野里开荒种地的都是些走途无路的穷人。彪子家也穷,他却不愿意去开点荒地,还是荷花偷偷的瞒着他开了几分地。彪子的土地就是水塘,江水一退大大小小的水塘就现出了原形,窝在那块荒野里一动不动,塘里面有许多来不及和江水一道撒退的鱼、虾、蟹、鳖,都是上等的江鲜,是那些有钱人的最爱。
彪子回来时没拎着鱼,两只大手空空的,像两支船桨前后划动着。整个人晒得木炭般的颜色,一条大短裤也是黑色的,要不是腰上围系着一道尚有点白色的大手巾,乍一看还以为没穿一根纱呢。不过眼尖的荷花还是看到了男人的肩上还有点白色,那是装了什么东西的布袋子,所以彪子的头有点歪,但身子没歪。村里人都说一米八的他站到门框里能当门板,荷花就笑,是门板也是柳树剖开的板,扭头翘尾,没杉木板那么服贴。彪子就骂她,说哪有自家女人不帮自己男人的。荷花就不敢再多嘴了,不是怕男人,她知道即使自己怎么耍泼也改变不了男人的性格,省一句比吵三天要强,假如吵三天他能改也格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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