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烫是一个人的火锅。
吃火锅,一个人霸占一整张桌,从容不迫地斯文吃完一餐,在上海这种地方实在太难。如果同意拼桌,原本独占一方桌子,后来就会被陌生的群体侵占,别人热闹聊天吃喝,自己反倒像是不合时宜插一腿讨厌鬼。
出门大雨,霍霍无意间找到一家麻辣烫小店,夹杂在培训课,内衣店,超市中间,一点都不起眼。味道出奇的好,名字简单的就叫江记麻辣烫,干净整齐,没有人抽烟。食客们安静地吃着东西。
麻辣烫敢开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是需要一些手段的。老板的眉色浓黑,看着却有几分面善。
霍霍默默吃到浑身汗出,喝尽那蒜末葱花牛油的汤。蒜泥在高温下化成了柔美的颗粒。辣油,用了菜籽油滚烫地没过辣椒皮辣椒皮,香却不辣;厚重的牛油,似乎还加了豆豉.,应该有花椒成分,但是丝毫吃不到渣.另一味褐黄色的粉末,应该有八角,香叶,姜黄,孜然,豆蔻,细细的研磨成粉末.
早晨,卖早点的铺子开了,麻辣烫就开了.很难想象有谁一大早去吃麻辣烫.店面宽宽地对着马路,新鲜的菜叶从架子上伸出来. 偶尔有扫地的水渍拖过路面.帮手是打扫马路的最底层的工人.他们有时候会直接去后厨,帮忙拖出巨大的垃圾桶.有时候倒一杯水,坐在门口喝.神态自在,象自家的餐厅.
霍霍喜欢上了,魔怔一般,每天都去。
有时候中午有时候晚上,有时候老板没开门,霍霍就跑到窗口吆喝。浓眉老板眯缝着眼睛说:我开麻辣烫因为不想上班。我每天看到你又有一种被老板监视,被迫上班打卡的感觉。
蒜粒在汤里化成了异香,牛油和辣油融汇贯通在白色的汤面上。霍霍每天吃,每天做Excel表格分析。100个号牌轮流。18号的时候味道淡,76号的时候偏咸。那一锅汤加了骨头又加白汤。要想吃到不咸不淡,最鲜美可口的时刻,最好掐住44号。 浓眉老板一口否定,没这个说法。
霍霍对面有个男生一面嘶哈一边吸溜汽水,辣的火冒三丈,四处飙汗。
浓眉老板小声嘀咕: 瓜娃,吃辣喝冰水。
霍霍淡定从容地吃着,吃了很久,汗水才从鼻头上冒出一点。不像吃麻辣烫,倒像是打坐的。
老板转头问霍霍:你咋不出汗?
霍霍说:淡定。
老板摇摇头笑:你早上跑步穿了速干衣!!
“瓜娃,你最近感冒厉害吧?肺经不通撒,点的菜都是白白的,人也白白的。”老板又开始嘀咕。
霍霍看了一眼对面的碗,红油底下是白萝卜,豆芽,金针菇,花菜。
浓眉老板,在瓜娃手背上捏了把。瓜娃疼的厉害,“你有病啊?”
但是奇怪,瓜娃同时觉得有一侧鼻孔出气了。
瓜娃吃完了,刚想起来。老板说,“坐到,想要好的快些就坐到汗收了。”
霍霍便秘。
作为一个每天跑步吃酸奶早起早睡的人,不应该有这情况。以前可以准点去厕所,现在很难做到,从接手做这个项目开始,百般刁难的客户和层出不穷的状况,就像堵在肚子里那坨东西,无处发泄。
霍霍在马桶上,一挣扎就是一小时。毫无效果。她约了人爬山,晃了一肚子屎,硬是没有挤出一粒;又约人喝酒,灌了一肚子水,还是没有挤出屎;清晨一杯盐水,霍霍端坐马桶上,虔诚地使劲力气,喘得象条狗,然而并没有一粒屎。
在江记吃麻辣烫,霍霍就没有便秘困扰,也没有瀑布式的拉稀。霍霍再次困惑起老板的配方。
她直勾勾地盯着浓眉老板挥舞着大长勺,在不同的香料钵子里扒拉,仔细在粉末状的残骸里猜想到底用了什么。老板被看得出手抖,铲料的勺子有点歪:妹子,你看撒子?
霍霍呆呆问道: 老板有没有秘方啊?老板笑而不答,答一句:累得很。
老板打量了霍霍一番,问道:怎么最近美容院生意不大好?
现在女的穿着套装的,果然要不是高档写字楼,要么就是美容院的妹子。就像男人穿西服,要么是银行职员,要么是地产中介。
霍霍噗哧一下,笑了很久。
江南的雨季,叫做黄梅天。
霍霍在憋屈中坚持着,把所有干净的内裤都穿遍,熬到艳阳高照的日子,项目接近尾声。很久都没空来吃麻辣烫。
老板挑了挑眉毛,眉眼里带着笑:你终于来了,我想好了,下次你来我就把秘方告诉你。
霍霍一脸惊喜:为什么?
老板挤挤眼睛说:我想告诉你,我开麻辣烫之前,也在你的大楼里工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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