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先生的生日。我前几天出差去了深圳,今天返京,傍晚6点多刚落地北京,还没下飞机,妈妈的电话就拨过来了。她本意是要祝她女婿生日快乐。自从我结婚以后,妈妈总是记得先生的生日,每次提前几天就开始跟我叨叨,问我准备怎么过呢,简直比对我的生日还上心。但为什么是给我打电话而不是直接给先生打电话呢?因为妈妈年纪大了,不会翻手机通讯录,也不记得先生的电话,所以每次都是给我打电话。
这听起来似乎挺矛盾,妈妈对先生那么上心,却又不记得电他的电话。但其实又很合理,她基本不识字,不太会用手机,所以妈妈除了记得爸爸、哥哥和我的电话,唯一能记得的电话估计就是她自己的了。
妈妈给我打电话的语气,总是像小孩——我既觉得她是个小孩,也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印象中,从我小时候起,妈妈虽然是妈妈,我们也经常吵架(争吵起来的时候,她最像个妈妈了),但很多时候,她跟我说话的语气,总让我感觉我永远都是小孩。我小的时候,我总和妈妈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吵架,但也几乎没什么“隔夜仇”,一般都是过会儿就好了。有时候明明刚吵了架,我都决定好了不要再理她了,但到了临做夜饭的时候,她又跑过来问我,幺幺,我们今天晚上吃啥子面面?你想吃豌豆尖还是白菜呢?
即便我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她和我讲话,也总会不自觉地用叠字。比如今天,她问我,今天和先生一起做什么好吃的庆祝先生的生日了,我说,今天我们都要上班呀!她就说,哦,你们都要上班班呀!这种语气,放在她身上,我觉得一点也不矫情,听了之后反而心情很好——大概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妈妈的缘故吧。有时候我给她打电话,问她工作累不累(她是闲不住的,近期找了个给小区打扫清洁的工作),她就会回问我吃了饭没有,通常她都会变得很可爱地问,“你吃了饭饭没有?”声音清亮又可爱,总是让我忽略掉她已经六十好几岁的事。
每年过年回家后,到临走的时候,我都会去超市大采购一趟,买一些日用品或好吃的各类零食水果什么的,给爸妈送到家里去,叨叨几句,嘱咐他们要注意身体之类的。然后我才会返回先生家,再从先生家一起出发去火车站或机场。通常,爸爸会送我到家门口,然后看着我下楼,等我下楼后,又从窗户边看着我走。但妈妈一般都会一直一直跟着我,一定要把我送上去先生家的公交车或出租车。我每次都说,不用送我啦,你回去吧。妈妈就会说,我正好要出去转耍,走一圈,我们就一路下楼嘛。然后她送了一截又一截,一定要看到我坐上车,然后给我说拜拜。娱乐圈有个说法,说“林青霞美而不自知”,我一直觉得,我妈是类似的,倒不是说她美,而是她真的太窝心,有一种“萌而不自知”的感觉,恰好是这份不自觉和不自知,每次都会害我在分别的车上潸然泪下。她每次都是一路笑着陪我走,等我上车了,为了看到出租车里的我,她就在路边歪着头,然后挥着手甜笑着,连续说好几次“拜拜”,好像我是去上幼儿园的小孩一样,一直到我的车开远走。我每次都会被这种画面击中,很想抱着妈妈大哭一场(并非难过,就是很感慨,词穷,无法用语言形容),很想能有机会让时光倒回去再做几天她怀里的小孩,而不是要出去讨生活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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