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坳,一个又一个丘陵半环着。山的那头,住着一个他。山的这头,住着一个她。只是十年,阳春三月的日子,一个他、一个她,仿佛隔了一条浅浅的天河。
她叫他哥哥。她上小学正是他毕业。他的成绩优异,考上了城里最好的中学。每年假期,他都到家里,给她辅导功课。两家有些远亲,爸爸又特别欣赏他,资助他上学。他待她更好了。下雨,会背着她,怕她湿了鞋。会常常给她写信,鼓励她好好学习。会给她讲学校很多新奇的事。她也乖巧,总是静静的,看他眉飞色舞说得精彩。
她上初一了,那个假期,他带着她还有一群更小的孩子,上山摘红豆。红豆树粗壮,两只手抱不过来。枝干笔直,没有多余的枝桠。一颗颗红豆在树的顶稍,阳光下闪着红宝石般的光芒。她站在树下,看着他拿着竹竿敲打着枝条。他眯着眼,六月的太阳晒得人发晕,眼睛火辣辣的疼。他似乎不怕,极其认真的敲打着。一颗颗红豆像雨点般落下来,孩子们欢呼雀跃,一粒一粒拾捡,放在袋子里。
她弯腰拾起一颗红豆,不明白他是要来做什么。小小的红豆,胡豆般大小,除了满身通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质地很硬,不能吃也不能像玉米籽用针线穿了玩。几颗红豆放在他手心,好奇心终于让她问出了口:红豆可以做什么呀!
他扭头笑了,汗珠在脸上晶莹。“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他挥动着竹竿,声音浑厚在山林里激荡。她更疑惑了。看着她一脸懵懂,他只是笑。那个寒假期末考试,一道题赫然印在纸上。是填一首叫《红豆》的诗。她答得流畅。但还是不懂。直到有一天,老师在课堂上讲解,她才若有所思绯红了脸。
再后来,他上了师范大学,到了重庆。她已出落得标志。他见她,总是笑。厚厚的眼镜片,看不到他眼里的深情。她躲着他,远远的看他。孩子们总是喜欢绕着他,虽然都是大半个头了。她想,如果他靠近,还是可以说说话。他在四方桌子的那头,和大家说笑着。她在另一桌的这头,静静的坐着,感受着他余光的炙热。他终究没有走过来。
再后来,他大学毕业留在了重庆。断断续续,从他爷爷的口中知道,他读研了、留校了。她替爷爷收拾好屋子,默默离开。她知道,他其实也打听着她。
只是十年,他们没有见过。她经历了很多,父亲生病、离世。她曾一度难过得不愿意提起和父亲有关的任何事和人,包括他。他给父亲的坟头垒了土。她还是忍着不见他。仿佛,她恨了全世界。
她留在了另一座城市。忙忙碌碌,愈发的沉静。总会有男孩,用各种方式表达着心意。她微微笑着拒绝。也不再回小山坳。先后十年的一天,像是魔咒。她决定不再过那一天的生日,阳历总是不同的。
他回来了。一个人,拖着一口小小的皮箱,轻车简从、踌躇满志。山坳的稻田一片金黄,山坡上,红豆树还是挺拔。回来吧!电话那头,一片沉默,两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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