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望着柜子里的牡丹花床罩,我噗地笑出声来。
床罩好俗,蓝绿黄白红青,各种各样的色混在一起,花叶相接,繁花似锦。
它有些年头了,比我还要老。
是妈妈当时的陪嫁品之一。
之所以觉得好笑,是因为这里有个故事。
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的妈妈是外婆的独女,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从小纵容着她。
这一纵容就无法无天了,在村里用玻璃珠弹别人的窗户,偷鸡摸狗,掏鸟蛋,怎么淘气怎么来。
村里的人都怕了她,不敢给她做媒,于是到了24岁还没嫁出去。
其实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妈有双大脚。
多大呢?
鞋子要穿四十一码。
啧啧,这么大的脚以后肯定会不守妇道,这谁敢娶啊!
难怪这么大也没人做媒,可能现在就在外面勾搭男人。
我上次看到她跟村西的陈二牛有说有笑的,说不定就搞在一起了,陈二牛的老婆也死了两年多了。
农村的谣言如同罂粟,迅速传播开来,一时蜚短流长扑面而来。
管它呢,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咋说。每次外婆唠叨时我妈便如是说。
这时候有人主动要求要娶我妈,这个人便是我爸。
我爸相貌俊朗,是个高材生,读了高中还当了兵,这时候刚好退伍在家择业。
嚯嚯,这可不得了,高材生看上了大脚婆。
这次说得更难听了。
说我妈有手段,把以前的妖媚都放在勾引我爸身上了。
还有说我妈逼我爸娶她,因为我妈捏着我们的把柄。
众说纷纭。
最终我爸还是娶了我妈。
外婆挑了当时最流行的牡丹花四件套给我妈当嫁妆,说牡丹寓意好,代表富贵吉祥,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同房花烛夜,我妈问我爸为什么娶她?
我爸说了一段话:有一天我看见一只流浪狗,身上脏兮兮的,身板因为长期没吃饱而瘦骨嶙峋,眼神里似有泪珠,乞求地叫唤着。我回去拿了点吃的准备给狗送过去,还没到却发现有个女孩已经在喂东西给它吃了。那个女孩嘴里含笑,满面春风,蹲下来温柔地摸着小狗的头,阳光打在她的头上,形成一层层的光晕,我觉得她特别美,瞬间就想娶她进门。
此后二十几年依然相敬如宾,恩爱非常。
我结婚的时候我妈把这个床罩拿给我,我嫌弃地说:妈,这年头那还有人用这么土的床罩啊?
你不懂,年代是变了,但是这个寓意好,吉祥富贵,你看我跟你爸这么多年日子不是越来越红火了?而且以前的东西质量好,我们也只有结婚的时候用了一下……
而且,有这个在身边,我感觉你外婆依然在我身边。妈顿了顿说了句。
拗不过妈妈,我只好拿了过来。
却也只在妈妈在的时候拿出来铺一下,一直放在柜子里。
老公好几次说这个床罩可以扔了,好土又占地方。
我不愿意,这是我妈给我的寄托。
现在远嫁外地,有了自己的孩子,回娘家也是去一次少一次了,母亲的白发却愈发明显了。
我再次抚摸着这条床罩,它有点粗糙但针脚细密,它有点老土却承载着希望,我的脸贴在床罩上,如同躺在母亲的怀里。
我想,明天给妈妈打个电话。
听听妈妈絮叨的琐事,不再烦躁得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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