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上个世纪以前,老一辈的人,由于当时所处的社会文化背景,对于男女之间的相处,在人前羞于表现亲密。
小时候我坐在矮木凳上,撑着下巴听我奶奶讲。年轻时爷爷和她去逛街买东西的时候,两人是一人走一边马路的,奶奶和村里像她一样年轻的媳妇走在一起,爷爷和村里的小伙子们走在一起。
我记得我那时打断奶奶话,不解的问:“为什么爷爷奶奶都结婚了,还要隔着一条马路走?”
奶奶说:“人家都是分开走,你不分开,人家会笑你不知丑。”
我:“哦”。
我爷爷奶奶生于上个世纪40年代,她们连在子女、孙子女面前,都羞于表现亲密,孩子们长到一定的年纪,他们两人就分房睡了。
我奶奶有半夜上厕所的习惯,有一段时间上了年纪的奶奶腿脚不便,爷爷就大半夜的爬起来扶奶奶上厕所,次数多了就被我撞见了,面对半夜被尿憋醒,走路都在打漂的我。爷爷奶奶们语气都很不自然的和我解释,两个都快70岁的人了,语气和表情却像犯了错,面对家长的孩子。我长到现在21岁,都没见过我爷爷奶奶两人牵过一次手。
大学实习期时,我进入一家星级养老公寓实习。公寓内环境清幽林木茂盛,服务齐全态度好,在本市所有的养老院里,是叫得上号的,因此吸引了许多本地的和外地的老人们过来入住。
本地人的钟奶奶和关爷爷也选择入住这里,她们是一对老夫妻,钟奶奶今年92岁钟爷爷今年93岁,比我奶奶和爷爷都大20岁,她们的大儿子和我爷爷奶奶是同龄人。
公寓不仅关注老人们的温饱问题和是否住得舒适的问题,还关注公寓里老人们的精神娱乐。我实习期的工作是,每天组织老人们参加和开展活动,活动采取的是自愿原则,为了鼓励老人们多参加活动,我和我的同事每天都会到老人们的房间,邀请老人们跟随我们,或者我们用轮椅推送她们参加活动。
之所以亲自上门的原因,一是减轻护工阿姨们的负担,二是老人们都很喜欢我们带着诚意去邀请她们,这让她们感到她们备受重视。
而对于从未参加过活动的老人,我们亲自去邀请,老人们也是愿意跟随我们走一趟的。活动中热闹欢乐的气氛,往往能将这些不愿意走出房门的老人们,发展成我们活动的积极分子,在以后的大小活动中,她们总是会积极参与进来。
关奶奶和钟爷爷第一次来参加活动,就被我注意到了。她们两人是被我另一个实习期同事邀请过来的,爷爷奶奶两人腿脚都还可以,不用坐在轮椅过来,同事走在爷爷奶奶们的前面,时不时回头向爷爷奶奶们搭话,笑容透着股尴尬。
怎么回事?安排来参加活动的老人们坐下的我,看着同事不去搀扶两位老人,反而走在老人前面,笑容和走路的步子都透着股尴尬,我的眉头微皱起。
直到她把挡在老人们中间的身子移开,露出关奶奶和钟爷爷握在一起的手。
我内心:“!!!”,公寓里不是没有是两夫妻的老人,但我从未见到过像钟爷爷关奶奶那么粘糊的。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脑中,一直在循环播放一首歌,“我能想起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慢慢变老”。好巧我们唱歌活动的曲库中,就有那首歌《最浪漫的事》。
活动中我们三个小年轻,特八卦的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瞄着钟爷爷和关奶奶。
我觉得钟爷爷和关奶奶,肯定遇到过不止我们几个八卦的家伙,所以两人完全不受影响的,在活动中途一起牵手上厕所!
“哇哦啊啊啊啊啊!好苏!”原谅我玛丽苏的小说看得太多,这画面让我觉得比包鱼塘更苏。
活动结束后,我们几个小年轻回到办公室,才放下活动物资,三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接着就开始捂嘴尖叫“啊啊啊啊”的你推我搡。
同事A说:“手牵手耶!好浪漫,而且爷爷奶奶们还是这个年纪!”
同事B也就是邀请关奶奶和钟爷爷参加活动的她,接道:“你都不知道我去邀请爷爷奶奶们的时候,她们答应参加活动,穿外衣时,我就等在门口,打算等爷爷奶奶们准备好后,扶着奶奶一起过来。”
“然后你就被秀了一脸对不对!”我大笑。
“对!我听到爷爷奶奶们说:好了,就打算转身去牵奶奶的手,结果!爷爷和奶奶两人一前一后对我说:不用,他们两人自己牵着手走,习惯了!”
“我当时只觉得,哇”。
“但到后面我就渐渐的维持不住嘴角的笑容了。因为我发现我每次和爷爷奶奶们说话,她们总是笑着听我讲。以前其它爷爷奶奶们也是这样,我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就在今天,我觉得我像个特碍眼的电灯泡,每次我话一停,爷爷奶奶们就对我礼貌的笑笑,然后两人就把脸转一块低声说话,每次都是如此!”。
“哈哈哈”我和同事A毫无同事情义的大笑了起来。
关于吃饭的问题,老年公寓的老人们可以选择定餐,然后每天早、中、晚由食堂阿姨们,送饭到老人们的房间。只是由于是老人餐,口感和味道比较软和和清淡,公寓里吃不惯的老人们如果腿脚允许的话,是可以办一张饭卡,然后到员工餐厅打饭的。
钟爷爷和关奶奶两人就吃不惯公寓里的老人餐,每到饭点钟爷爷和关奶奶两人,就牵着手提着个保温饭盒去打饭。
有一天我吃完饭往宿舍走的时候,见关奶奶和钟爷爷一前一后的,站在我回宿舍那条路中间,面对面对视着,爷爷淡棕色的眼睛望着奶奶。
这情况不对啊?我冲刺嘴边的问好,被我的理智给险险的拉了回去。我迈着步子安静的继续走,擦过奶奶身边的时候,我悄悄的转头看向奶奶,奶奶微微瞪着眼睛看着爷爷,嘴巴抿着。爷爷转过头去又转了回来,然后慢慢的往回走,靠近奶奶,他在离奶奶有一步半远的距离停了下来,慢慢的抬起和伸出手臂递到奶奶的面前。
当时的我:“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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