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可能被抓走了。
可是我没有寻找他的勇气,四下里很安静。抬头有一些细小的星星在闪烁着隐隐约约的光芒,它看起来不太圆,好像长满了绒毛。我不知道他们的位置,是否在肉眼可见的,那些星星的附近。
当飞机飞过天空,那个地方应该比云层还高,还远。我很想回去找他,与他说上一会话。很快户外的凉风就使我感到一阵孤寂,可是我的腿迈不动步子。他房子很安静,静得出奇。我不敢想象那一扇门的背后,仿佛那里长着血盆大口,等待我的生命的馈赠。“我想,他会原谅我的,也会为我没有返回而感到欣慰。”我的脑海中闪过这样奇怪的想法,而且我确信他不会怪我。
身边有咕噜咕噜的响声,也许是老鼠,或者是垃圾的响动,或者是我饿了。我并不感到害怕,只是有一阵阵无法自拔的寒意涌上我的心头,这个夏天的夜晚,使我倍感凄凉。
我不想成为地球上最后一个人,我害怕这种安静,好像置身于巨大的梦魇没有出口。安静死死的注入我的血脉,好像要将我生吞活剥——这里连只猫都没有。
我的脑海中开始播放一些恐怖诡异的画面,今年我高中毕业了,还来不及上大学。我无法确定我的同学们是否还在这个地球上。自始毕业典礼时那条神秘的短信,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我不知道那条短信和它之间有什么联系,可是我把这一切都怪在了那条短信头上。
紧张的夜刺激着我,又消耗着我。我忽然陷入了无比的困倦,仿佛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困过。
很快我就睡着了,因为我已经决定就在这个野外露宿,第二天天亮了再去找吃的。
我在垃圾堆旁过了甜蜜又惊恐的一夜。我睡得很熟,可是这样的酣甜使我更加的惊恐,因为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一扇门是虚掩着的,也许是出来的时候没有关紧。想到这里,我更加确定的意识到,数学老师被抓走了,因为他说不能浪费电。这看起来是一个多么愚蠢理由啊,可是此刻我一点也笑不出来。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刺激我的笑经。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万能的冰箱,也许等他们来找我们时我能藏在关了电的冰箱里。当然,这只是一个预想。
我甚至不敢洗澡。冰箱里有一碟不新鲜的鱼,还有一些果冻,然后是几瓶水果罐头。也许是神经过于紧张,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我决定赤着脚丫过去看看。
外面的爬山虎变得秧哒哒的,水泥墙看起来扭曲而瘫软,好像被什么吸走了生气。门玻璃上出现了裂缝,好像一碰就会碎,然后蹭蹭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在那一面墙后面,还有一个人。他正对着堂屋的那一台钟,我藏在门边。外面的爬山虎渐渐萎缩,完全没有原来的生气。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溜到了过道。
我疯狂的找那一扇写了我名字的门。我轻快的踏在地板上,可是却感到自己的脚底下仿佛踏着火焰。有一种炙热一直从脚底灌冲到我大脑,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恐惧得昏死过去。我的腿软绵绵的,好像塞了棉花。我跑到了一个过道,然后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我想,他进来了。
我捂住了鼻子。心跳像一台活跃的架子鼓一样鼓动。他们在房子里搜索了一番,我真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我。可是我被逮到了,在厨房的橱柜里面。
我躺在那些碗的上面,陶瓷和金属的质感坚硬的硌着我的肌肉。他走进来的时候,我的头撞到了橱柜里的金属篮子。
他弯着腰把橱柜打开,然后我看到他臃肿的腿。我想他这样做,是避免吓坏我。我没有跑,他的一双黑漆漆的大手伸进来把我拎出了这个房间。那是一副很丑的手套,有些蛇皮一样细密的纹路和红色的细小斑点。这种打扮的手套严严实实的拎着我的身体,我不由得想要作呕。我感觉自己被一条没有头的大蛇盘裹其中。外套包裹住他的整个身体,我看不出来他的肤色。也许他认为空气有毒,或者他是太空人。
很快我就目睹了太空飞船。如果有机会成为小说家的话,我会告诉他们,“太空飞船像一只大型电饭煲。”可是现在众人皆知。那只船远远的冒着热气,看起来刚刚煮熟了米饭。
“哼……” 我开始发出娇嗔的声音诱惑她,也许是一种投降。我喉咙间的语气词大概在说,“我已经投降了,请你们对我客气点。”他没有看我一眼,时不时拿那柄长枪顶着我的背部,使得我的后背有一种硬朗的疼。我开始停止这种互动,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我很惊异这是我对地球母亲最后的告别,但是我总要表示些什么,以便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我很漂亮,也许他们会像那个变态一样要求我做他们上级的“奴隶”。但是正常人很难发现我的这种漂亮,就像他们很难发现地球是个温和的居住地一样。“移居太空”,这比我想象中的任何历史战争还要可怕。我过去以为这会是小部分人的庆典聚会,而这让我觉得他们玩得有点大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我说。
这时候透过面罩我看到他深褐色的眼睛。看起来很像猫或者其他动物的眼睛,他看起来是那样冷酷无情。他看了我一眼,或者说是凝视。他好像还有金色或者深褐色的短小刘海,我记不清了,也无法领会那种短暂又长久的眼神。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船上闪烁着一圈深红色的光点。这种红色让我害怕,好像因此会发生战争。可是我不得不服从他们的安排。有一个人给我戴上了头盔,密不透风。我站在红色光点的面前,一个鸡蛋壳一样的东西闪了一下,猛然罩住了我。
我吓了一跳。
“再见。”我说。
鸡蛋壳里有一种炙热,然后我感觉自己在快速移动,可能这就是在上天了,我想。然后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圆形的大盘子里,和先前看到的那个机器一样。与此同时,我注意到,还有一些其他的年轻人,他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显得十分镇定。
“他们看上去像是磕了药,或者是打了镇定剂。”有一个小女孩朝我翻了白眼,我别向了一边。
开水沸腾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我好烦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蒸熟了。我们在这种声音中剧烈的摇晃着,然后是菜刀的声音,在这种沸腾中无用的斩来斩去。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嚎啕大哭,那个孩子神情愕然,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离开了座位,跪坐在地上,那个小孩站在她的胸前。也许这样会发生危险,但是没有人有余力提出建议。她的声音混杂在这种炙热的沸腾声中,令人想要发狂。
有一个中年女人愤怒的看她,颤抖着双唇想要说话。可是她的喉咙每每哑然失语,然后就开始无奈的抱住头痛苦。她哭得很平静,眼泪从她闭着的眼帘留到人中,再流到下巴。最后果断的拍打在她的黑色裤子上。
她们的痛苦使我陷入了一种神秘的迷惘中。我想努力逃脱命运,可是正在飞行着的我无法抗拒的即将到达那个未知的城市。
我感到自己像一只蚂蚁。女人们在船上痛哭流涕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在这期间谁也没有进食,而我也只是感到一点点的饥饿感。因为我的口袋里还藏着那一罐冰箱里的食物。
我忽然很想找到数学老师。我想和他分享他的食物。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外面是像流星一样的景色,与流星不同的是,那些一闪而过的,像是一颗颗犀利的银针。我不知道这是宇宙中的场景,还是飞船中的动态壁纸。它们看起来是那么有规律,恒古不变,又是那样真实。
我开始分不清眼前的虚幻和真实,也记不得那个哑然失语的女人是她们其中哪个。直到这时,“下车了。”她们其中有人说。
下车了,这里一片黑暗。我看不到自己即将踏下去的土地。我怀疑我会从这里一直坠落,像流星一样。然后落到地球,像行星的撞击一样,发出巨大的爆裂声然后分散开来。分解成不同的分子原子,人类社会出现了新的物种,开展了新的文明。我盯着脚下的黑暗,这样想到。
然后听到远方一阵磅礴的笑声,心中一惊,便从飞船上失身落了下来。
我没有死。可是我没有猜错,飞船和陆地之间是有距离的。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后人鉴于我的经验采取了各种姿势跳了下来。
我看了那个抱孩子的女人一眼,心中莫名的有一丝不满。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眼睛里闪了一道红色的光。或许是太过紧张的错觉,我揉了揉眼睛。便提起胆子往前走。
“请大家到红旗处集合。请大家到红旗处集合。”我听到那种类似于街边卖牛皮皮带的声音。我感觉我们就像是要被集合起来分发摆摊任务了,想要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概有面罩人领着她们在往前走。我夹在她们中间,既不走在最前,也不落在最后。这种无聊的徒步马上就令我困了,即便这个夏夜非常的寒冷。无尽的寒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按照常理现在应该是白天,可是我一如反常的想要睡觉。在这种朦朦胧胧之间,我听到他们嗡嗡的议论,“白旗处。”“红旗处。”他们说到白旗的时候都特别紧张,但是又特别兴奋。好像他们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我只想分到一个比较人性化的地方,睡一个好觉。
因为,我真的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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