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大明宫 贾至
银烛朝天紫陌长，
禁城① 春色晓苍苍。
千条弱柳垂青琐②，
百啭流莺绕建章③。
剑佩声随玉墀④步，
衣冠身惹御炉⑤香。
共沐恩波风池上⑥，
朝朝染翰⑦侍君王。
【注释】
①禁城——皇帝宫苑所在地的垣墙叫禁城，禁止一般人出入;涂的颜色是紫色,又叫紫禁城。
②青琐——宫廷门窗用交木图案涂以青色，叫青琐。
③建章——宫殿名。
④玉墀——此处指大明宫的台阶；形容其尊贵华丽，似用玉石铺的一般，叫玉墀。
③御炉——古代凡皇帝使用的东西，前面都照例冠上一个“御”字,如御膳,御驾,御笔,御花园,这里是指皇帝用的香炉。
⑥风池—--名凤凰池，中书省居宫禁严邃之地，职务是代皇帝草拟公文,这是一个机要机关,比之如天上的凤凰池。
⑦染翰——指作文字工作。
【讲析】
贾至,字幼邻,唐肃宗时为中书舍人,洛阳人。
这是一首歌颂李唐王朝的诗,第一句说月光（银烛)好象也来朝会,照在长长的阶石上。第二句说禁城早晨的景色,以“苍苍”二字结合“紫陌长”显示气氛的严肃。二、三句写春和景明,柳垂莺啭,一派祥和景象。五、六两句暗写沐恩,为下文“沐恩”二字张本。剑珮之声和鸣铿锵,古人佩玉,用其声以节制行履,人臣之举止有节,可见人君之尊严。“衣冠身惹御炉香” ,指对皇帝的接近,恩惠的优渥。一“随”字显出文武百僚衣冠济济的盛况。一“惹”字想见在皇帝前山呼叩首,拂动香烟,沾濡皇恩的感激之情。写到这里,诗人呼出“共沐恩波”的话。但诗人是写自己的感情,不能止于“共沐” ,因此末句结合自己来写如何感恩图报; “朝朝染翰”,尽忠职守侍君王。
这首诗就思想内容说是不好的，因为诗人歌颂的是封建王朝。诗人生在那样一个社会里,不可避免地有阶级和历史的局限。但就我们对待古代文化艺术而论,就有一个批判继承的问题。毛主席说,历来的文艺就在于反动的内容和艺术形式的矛盾。内容愈反动而又愈带艺术性就愈能毒害人民，就是指的这类作品。这是我们阅读时要特别注意批判的。但正因为它们在艺术上有可资借鉴之处,我们也应当批判地继承它,学习它。这首诗(包括以下杜甫、王维、岑参的和诗),过去的评论家一直有好评,但今天应该另眼看待了,以后还有“应制”诗, “侍宴”诗,都属于这一类。
“应制”诗是在皇帝面前或由皇帝命题做的诗; “侍宴”诗名称不同,与“应制”诗是一样的;还有过去士人赴考举人、进士的“试帖”诗也属于这一类。这类歌功颂德的诗一般都没有多少诗味,但这几首诗在艺术上却有它的成就之处。
《苕溪渔隐》 （卷十）云：“老杜和《早朝大明宫》诗,贾至为唱首,王维、岑参皆有之。四诗皆佳绝。”唱首指首先作这个题目的人。“和”指用别人的题目作诗，这是早期的唱和,后来不仅用原题还用相同的韵部,更后不仅用同一题目而且用一样的韵脚,如贾至的诗,用的是长、苍、章、香、王，属于平声“七阳”这个韵部，如果依最后一种和法，杜、王、岑的诗都应是这个韵脚，但这几首诗是和题，不和韵。
既是和题，应看对同一题目有怎样不同的选材命意的方法，各有其怎样不同的风格。
《渔隐》说，“四诗皆佳绝”。贾至这一首佳在哪里？佳在形式能很好地为它的内容服务；又句句扣紧题目，首联扣紧“早朝”二字,从景色来写;次联扣紧“明”字,从气氛来写;三联写“朝”字,突出帝王的尊严,但又不是战战兢兢的样子,而是彬彬有礼,于和睦中见庄严肃穆,显出一派圣明天子太平盛世的气象;末联归结到尽忠王朝上,也没有效犬马之劳之类肉麻的话。
其次，这首诗除末两句外,句句有意境。诗人把自身感情所由来的景物写出来使读者产生共鸣,故能言有尽而意无穷。当然这个意思是消极的,已如上述;然而来朝之前,残月犹明,御街寂寞,月沉春晓,苍茫一片,则宫廷之森严如此。侍朝之际,柳笼朝房,流莺婉啭,又是一番和穆怡悦心情。写朝见之时,如闻步履踉跄,而天威不违颜咫尺,有无限光荣感。末两句虽是直抒胸臆,但除了报恩之外,又隐含勤劳王事与封建阶级的知识分子的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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