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回家,惊讶中母亲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写满了繁体字。可悲大学,可悲读这么多年书,硕大的字我竟不认识几个。
那时母亲吃斋念经已有半年,每每遇见经书上不认识的字就记下来,挨个请教;没纸的时候记在手心上,像个小孩似的举着满是字的手心挨个问人,回家之后誊到本子上。
问过父亲,问过邻居,女儿回去,只道是,“你要经常在家呆着,我拼音应该也可以学会了”。突然明白过来,书桌上放着的一年级的语文课本和拼音光碟是用什么的了。因为不会拼音,所以不认识的字边上注着同音的简单字,母亲说要学会拼音,好查字典,这样可以更多靠自己。
她将笔、本子、书、光碟、还有放大镜都放在一个袋子里,美名其曰“学习工具”。
记得我研究生入学复试结束那天,她说:“你读完研,我也就彻底满足了。曾今我是天下不幸的人,以后我将是天下最快乐的人。”
人的满足,很难很难,可以让母亲满足,感动大于喜悦。
允诺母亲下次回来带本字典,只希望找本字体大的,这样也就用不着那个放大镜了。
又是过了几年回家,母亲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串桃核手链,说,“这是九华山的野生核桃,我自己串的,你带在身边。”
“自己串的?”一阵惊讶。
“是啊,我们几个老伙伴每天在城里找无患子树,打种子。然后收集泡水里,洗出珠子来打孔,串成佛珠。”说着,母亲拿出了“串珠工具”:打孔机、串珠线,还有好多圆润润的手串和持珠。
“要串多少啊?”
“两千串。给庙里做赠品,结缘的。”母亲轻描淡写,丝毫不觉得两千是个大数字。
母亲年少时逢着外祖父批斗,渴望读书却无望;虽是家中幼女,却在没有儿子的家庭里挑起了男人的胆子;桃李年华嫁为人妻,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命运多舛,操劳一生,如今的她,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普通再不过的老太太。
为了女儿,她在佛祖面前许下诺言,拜了师傅,潜心学习,虔诚 坚持。她依然是芸芸众生辛苦良多的向善人,但她有气魄、有耐心、有智慧。
有志不在年高,何况我们正年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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