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 Will and Predetermination
自由意志和预定先决
Alan Adams Jacobs
艾伦 亚当斯 雅各布斯
*下面这篇杂记被收录在《自我质询》1999年12月期刊中（英国拉玛纳马哈希基金会出版）。
Aeshines《埃斯奇涅斯》---一篇最新发现的苏格拉底对话录
苏格拉底（简S）：你好啊，埃斯奇涅斯！你从哪儿跑回来看我们？
埃斯奇涅斯（简A）：我刚刚从我父亲的厨房跑回来，在那儿我帮助他制作他那著名的五香肉肠。
S.太棒了！你父亲Charinus做的香肠是全雅典最好的，这是无可争辩的。
A.谢谢你，苏格拉底。您几乎就是我的父亲，我深爱着你。我希望我永远也不离开你。只要你有什么要说的，那么我觉得，您就是用棍子赶我走，都找不到足够结实的棍子。
S.只有香肠匠的儿子懂得怎么尊重我。我希望我的朋友们都像你一样诚恳，埃斯奇涅斯。在某些方面，你那令人尊敬的求真的信念，常常吸引我，让我感到钦佩。你帮助你那深爱你的父亲，诚实经营，踏实的生活，投入极大的警醒关注，去练习守护平静安宁的心境，此外，还为雅典的市民们制作了那么多美味佳肴来让他们享受美酒填饱肚子，当他们吃饱喝足时，就转向思想和有前途的有益的行为。
A.你总是实话实说，苏格拉底。我长期经营擅长于这香肠制作，精选上等香料，研究掌握怎么把肉料理成肉糜，并且混合上香料，把它们塞进肠衣，把香肠做的尽可能的色香味俱全。
S.埃斯奇涅斯，你卓越的香肠制作水准让我折服。我相信，你不会拒绝我来品尝一下你做的美味吧。
A.这香肠是父亲刚做好的，融合了羔羊肉和兔肉，并且加了蜂蜜，百里香和黑胡椒。
S.谢谢你。等我们谈完之后，我一定美美的吃掉它，好了，现在你想聊什么，说吧。
A.你之前说，我做的香肠在被人们消化吸收后，刺激思想而引发行为(吃饱了就胡思乱想，饱暖思淫欲)。
S.哦，我是这么说过。
A.这是否意味着，我的顾客们的那些胡思乱想和荒唐行为，我是负有间接责任的？
S.勉强就算是吧，一点点，而非全部间接责任。想法念头的产生，需要食物素材来营造。
A.苏格拉底，人拥有去决定他行为活动的自由意志，所以当然要为他自己的想法和行为负责，难道不是吗？
S.亲爱的孩子，当我告诉你，人没有自由意志，并且对他的行为也不承担责任，我希望这个说法，没吓着你。
A.但是，苏格拉底，这样讲，对于受过教育的人们来说，是完全违背“公理”的，并且违背常识。我感受到，并且我也确信，我对我的行为负有全部责任。因为当我想好去做什么的时候，我就那么做了啊。
S.亲爱的，你能完全肯定吗？让我们来更加深入仔细的检查审视这个问题。来！坐一会儿。
你说你思考，那么你最初的想法是从哪儿来的？那念头想法从哪儿冒出来的？
A.那当然就是从“我”这里啊。
S.从“我”这儿。那好，告诉我，这个“我”是谁？你能从你心里把它找出来吗？来来...现在仔细的找找。
事实上，那些念头想法究竟从何处来？要完全的诚实，要对你的内心完全的诚实！
A.好吧！嗯....令人吃惊的是，仔细审视，它们似乎找不到来处，不知道从那个地方冒出来，出乎意料，不请自来。也许来自众神吧。
S.现在，你观察到了，那最初的想法念头，根本不是由你创造的。这想法念头从你不知道的，你搞不清楚位置的地方跑来，让你感知到。随后发生了什么？
A.它开始了系列的识别，理解，关联推想能力上的运作过程。
S.很好。说对了。它接触到你的心智，并且，依照着你被教育灌输和培养来的“必须的，应该的”等等价值观念，规范理念，等等诸如此类的，把这些观念作为标准，来比照，要么那想法念头被对比判断为无价值，无益，无意义，不合适，不正当，而被丢弃；要么就被对比判断为有价值，有益，有意义，合适，正当而被接受，这展开了一个进度过程，也即所谓的思维思考。
A.但是，这完全是我在展开一个对比关联和推理结论的过程。
S.你肯定吗？现在仔细的审视一番。观察一下，事实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念头想法，从某个无法搞明白来处的地方，突然不请自来，接触到心智，就触发了一系列的反应，这一连串反应是依照着教育背景，记忆，经验背景的整体范式，诸如相信“什么样的回应是正确适当的”等等，并且产生更进一步的，更多的想法来对这个问题反复的测评对比，反复的掂量。
A.但是，在这个反复权衡掂量中，完全是我在通过常识和理性，从那些可供选择的余地中挑选，难道不是吗？
S.你认为，那些常识和常规上的理性选择和判定是“你的”，我质疑这看法，因为你所认定的，符合常规常识的理性，正是所谓的“大众群体理智”。只有智者真正明白，“选择”这个概念的本质，而这样的智者没那么多，我怀疑没几个人明白“选择”的真正本质。
A.你意思是说，我根本没有选择，也不是我在选择？
S.亲爱的，对发生的那些活动，如果你仔细观察审视，你就会发现，那思维或者说那些念头想法，呈现出很多可选范围，按照你认定---为对你最有实际成效，最令你高兴，以及最令你感兴趣的那些意向配置方案，是这些早前堆积培养起来的方案配置，是这些配置从这些可选范围里做了对比选择。而且并没有某个内在的神灵，有意志的去选择。那选择是机械呆板的对比，就好像一个算盘在算减法，但是随后那心智就愚蠢的把这个对比计算过程归为它自身，以为它是“一个自由意志的选择者”，自大傲慢的自吹自擂说“是我选择的”。
A.请继续讲下去，苏格拉底。这真是太有启发了。
S.事实上，这样的选择是不可避免的，必然发生的。号称为“选择”的表现，是在这“选择”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整体架构体系的一部分，是预定先决的整体排列的一个环节部分。这选择是不可避免的，必然发生的，因为它依附纠缠于令你满足的隐藏潜在趋向，以及你所信以为真的“你认为适当合理的那些观念标准”。事实上，永远也没有---从其他的什么东西当中挑选出某一选择的---自由选择权；选择和被挑选出的事物，两者是同一的不异的。从一堆事物中挑选出某一个来，这是一个分割事物一体性的错觉。选择发生时，被选择的事物，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们是同一，不异。
A.但如果一个人做了善行，那些善行就事实上是从属于他的啊，就如同一个人做了恶行，这些恶行也就是属于他，难道不是吗？
S.埃斯基涅斯，让我们再一次的非常细密的做一番检查审视。注意观察每一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一个不可避免的连续事件队列，把某个人带入善良，而另一个不可避免的连续事件队列，我们称之为邪恶。
A.这怎么个意思？
S.一个人“被”出生到一个贵族的子宫里，在贵族行为模式规范的父母培养下；而另一个“被”出生到愚昧的底层家庭里。行为举止和态度的范式就好像按照图样和仿制样板，去铺装一块马赛克拼砖。你所谓的善和恶，好和坏的习惯习气就是主要部分的复制而已。
A.但是，苏格拉底啊，有没有人们一出生就携带的，与生俱来的善恶趋向呢？
S.有的。灵魂们就是在这些已经铺装架设好的轨道里来回迁移转换。
A.那又是什么东西在决定着这些灵魂们的行为举止，活动的表现方式和路径的呢？
S.来自于父母亲属，家庭成员，老师们，你遇到的人们，英雄们，各种著作，消息传播，以及诸如此类的模版样本。时时刻刻你都在“被”决定着，每个当前事件都如此。
A.这难道就是众神控制我们命运的方式吗?
S.从全部整体上说，是的。
A.我明白了。所以当我选择的时候，我幻想着“我正在选择挑选”，而事实真相是，它们早就全都是预定先决的，是之前的所有经历，所有观念想法，自动自发的对比决定的，是不可避免的，必然的，而且也不是我控制的。相反我是被决定的，被选择的。
S.完全正确。你正开始领悟到关键。
A.那么，苏格拉底，请你告诉我，我能够按照我自己的自由意志来做任何事情，这个观念，它是否完全是虚假的幻觉妄想？
S.没错，是彻底的，虚假的幻想。
A.那，我还怎么生活啊？
S.就宛若你有选择权那样去选择吧，只是清醒的明白你真的没有任何选择权，也没做任何选择。这是朝向自由和幸福的一步。这样一来，以社会公认的是非善恶标准观念所带来的“过失和罪错内疚感，失败感苦闷感”都会消失，而且会让你停止去因为其他人所谓的错误行为，所谓的恶行而愤恨，气恼的指责怪罪他们，仇恨他们，消除你对他人优秀行为举止的谄媚和羡慕。
A.如果这一点，被大众普遍广泛的认知理解的话，我们的悲剧作家们还有什么可写的呢？
S.几乎没什么可写的了。(悲剧首先建立在“自由意志”幻觉上，悲剧从本质上，不过就是“自由意志”的错觉和“根本没有自由意志”的真相之间的巨大落差) 但是对于好坏是非善恶来说，努比亚人，利比亚人和埃及人，和我们希腊人的观念标准完全不同，不管是好还是坏，有利还是无益，更有价值还是毫无意义，除了我们的对比评判之外，根本没有哪个更好更合理，哪个更差更恶劣。此外，每一个悲剧艺术，都在阐明，有一个首要的特征，阻止英雄从悲剧中去突然醒悟，去认清他自己。这样的悲剧戏剧艺术就是自己刺瞎自己的眼而失明的俄狄浦斯。
（古希腊神话, 俄底浦斯(Oedipus)：底比斯王子，莱厄斯Laius和乔卡斯塔Jocasta之子，在出生时即被抛弃，曾破解怪物斯芬克斯Sphinx的谜语，后误杀其父并娶其母为妻，发觉后自刺双目，流浪而死)
A.但是，苏格拉底啊，把这些都认清了，我将怎么去生活呢？
S.随意自便，我的孩子，享受你自己吧。随它的便了，开开心心轻松的去玩吧。喜爱你的工作，学些哲学，但是别把你的行为活动言谈举止归为一个虚构假想的“我”，它事实上根本不存在，“我”是彻头彻尾的真正的奴隶身份，是束缚，苦难和沉迷的根源。
A.谢谢你，苏格拉底，但是......
S.总有“但是”---听着！人们认为“独立于众神之外，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动”，这个观念就是他们被奴役束缚的苦难根源，并且就好比把主人变成了奴隶奴仆。要想自由，一个人必须把这一点完全彻底的认清。这就是我所说的重点关键。我时刻都在费尽了全力来让人们认清这一点。
A.那我怎么去清楚的看清这一点呢？
S.仔细的回忆一段时间以来，每一天的所有主要事件，并且仔细的核查，它们有多少是真正的通过你的自由意志才发生的？这样做，一段时间后，就会彻底摧毁你的自负和你的自大傲慢。
A.谢谢你，苏格拉底。
S.那暴君独裁者，就是那个虚假的，想象出来的“我”，就是它，篡夺了轻松快活，而那轻松快活的逍遥洒脱，是我们天然本有的自由。把这个暴君独裁者献祭给众神吧！那么所有一切都将更加轻松快活，更逍遥，我保证！
A.再次感谢你，苏格拉底。
S.来吧，我亲爱的朋友，让我们喝上一点塞浦路斯美酒，好好享受一下你做的香肠；啊哈！我能看到爱勒西亚毕达斯正走过来。
NOTES
注释：
(1) 这是一个新近发现的“苏格拉底对话录”。Aeschines 埃斯基涅斯（公元前389～前314 古雅典雄辩家、政治家) 是苏格拉底的一个朋友，不像帕拉图所记录的，他和苏格拉底的对话记录大部分遗失。此次发现的对话录是由艾伦亚当斯雅各布斯翻译的。(艾伦亚当斯雅各布斯先生，是英国拉玛纳马哈希基金会主席）
(2) 在“第欧根尼.拉尔修”的著作《名哲言行录》第7章里确证有这篇对话录，同时还有埃斯基涅斯的生平记载。
第欧根尼(古希腊哲学家, 公元前412-323)
埃斯基涅斯公元前389～前314 古雅典雄辩家、政治家：
恪守苏格拉底教谕的门生，苏氏对这一门生十分垂爱。他矢志跟随苏氏，勤奋地向苏氏学习。埃斯基涅斯是一个制作香肠手工业者的儿子，家境较为贫寒，但研习不辍，苏氏诩之为“只有香肠制作者的儿子懂得尊敬我”。苏氏的这个门生撰写了7篇记述苏氏言论的对话，文采斐然，现在仅遗存下少数的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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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http://www.advaita.org.uk/discourses/teachers/freewill_jacobs.htm
翻译整理：心灯一盏照彻明（欢迎指正翻译错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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