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实的麦子

又到了割麦子的季节，不喜欢割麦子，累，但是过去又不能不割。割麦子是跟时间赛跑，要抓紧麦子成熟那几天，叫“抢收”。割完麦子又要抓紧时间种玉米，叫“抢种”。俩事合起来，老家叫“双抢”，听着就有锣鼓喧天锦旗飘飘大场面的感觉。

麦子、玉米都是老家人最重要的作物，种麦子、玉米可以养活自己，多出来的可以卖了换盐换油换孩子的学费书本费。好在麦子、玉米都很好种，也好收。特别是小麦，前年十来月份，天好地里墒也足的日子，赶紧套上牲口把地犁犁、耙耙，弄得平平整整，然后用耧把麦种耩进地里。然后就不管了，正常年景，秋天有风也有雨，麦苗也就慢慢长出来，远远看去地面绿莹莹的。这时候不用管，麦苗逐渐长高，从嫩绿到墨绿，绿油油的韭菜一样。等冬天来临，开始下雪，麦田里铺上厚厚的密密实实的雪层，也不用管，雪化不化都由他，反而是雪越多越好，“麦盖三层被，头枕蒸馍睡”，说的就是年前下雪多麦田墒好不缺水。不光不用管，这个时候熊孩子们到地毯一样的麦地里疯跑，把麦苗踩得东倒西歪，大人也不管，由着他们胡闹；甚至放羊的把羊群赶过来啃青苗，也不用赶，也由着它们；城里人三三两两㧟着篮子到麦田挖荠荠菜、平平嘴等野菜，也是由着她们。见过哪种作物可以这样被作践被糟蹋么？

等过了年气温升高阳气上升，年前麦田里躲在雪下面冬眠一样的麦苗也开始苏醒舒展，逐渐蓬勃起来，勤快的农人会趁机往麦田撒些积攒了一冬的肥料。这个时候，麦田就不能再进人了，临近村子的麦田周围会用篱笆围住防止牲口再进去。麦苗茁茁壮壮长起来，四五月份，开始出穗扬花灌浆，风从麦田吹过有特殊的香味。等五月中旬后，秸秆开始慢慢干枯，麦穗逐渐成熟，六一前后就可以开镰收割。

不种地已经几十年，现在只是在阳台养花。越养花，养殖经验越丰富，越是感慨麦子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特别美好的物种。家里养殖的各种绿植不管开不开花结不结果，都需要各种照顾，浇水多了，植物容易涝，浇水少了，又特别爱旱；肥料不够，植物不开花、开花不结果，肥料多了，植物要么猛长叶子不开花要么枯萎凋零。总之每个喜欢养花的都有一肚子委屈，那些绿植都不是善茬，任你百般伺候万种呵护，他们也难得满意。仔细想想，除了让阳台有些生机、家里有些花香可以满足一些雅趣，这些让人难以伺候的绿植还有什么益处呢？麦子呢，容易种容易收，不需要特别呵护，没有摇曳多姿的枝叶也没有花香四溢的花朵，有肥料就多产些麦粒没肥料就少长些麦穗，哪怕被践踏被啃食也无所谓，麦子就是这样无怨无悔地回报人类并提供生命急需。

其实，人类何尝不是如此呢？朴实的、本分的、吶于言的低调的，总是被忽视被作为代价，反而张扬的、虚伪的、没有底线的，往往容易平步青云呼风唤雨。看世间万物，大体总是相通吧。生活也罢、爱情也罢、友谊也罢，大体也都是朴实的、简单的、厚重的更容易维护也更容易持久和令人回味。